资治通鉴_晋纪晋纪十四段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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查阅典籍:《资治通鉴》——「资治通鉴·晋纪晋纪十四」原文
中宗元皇帝下永昌元年(壬午、322) 晋纪十四晋元帝永昌元年(壬午,公元322年) [1]春,正月,郭璞复上疏,请因皇孙生,下赦令,帝从之。乙卯,大赦,改元。 [1]春季,正月,郭璞再次上疏,请求以元帝皇孙司马衍出世为契机,颁布赦免令,元帝允准。乙卯(初一),大赦天下罪犯,改年号为永昌。 王敦以璞为记室参军。璞善卜筮,知敦必为乱,己预其祸,甚忧之。大将军掾颍川陈述卒,璞哭之极哀,曰:“嗣祖,焉知非福也!” 王敦任用郭璞为记室参军,郭璞擅长卜筮之术,知道王敦必定会作乱,自己将被牵连进灾祸中,为此深深忧虑。王敦大将军府的僚属、颍川人陈述去世,郭璞痛哭欲绝,说:“陈述,你的辞世焉知非福呢!” 敦既与朝廷乖离,乃羁录朝士有时望者置己幕府。以羊曼及陈国谢鲲为长史。曼,祜之兄孙也。曼、鲲终日酣醉,故敦不委以事。敦将作乱,谓鲲曰:“刘隗奸邪,将危社稷,吾欲除君侧之恶,何如?”鲲曰:“隗诚始祸,然城狐社鼠。”敦怒曰:“君庸才,岂达大体!”出为豫章太守,又留不遣。 王敦已经与朝廷离心离德,于是羁留、录用当朝有名望的士人,安置在自己的幕府。任用羊曼以及陈国人谢鲲为长史。羊曼是羊祜兄长的孙子。羊曼、谢鲲终日饮酒酣醉,所以王敦并不委派他们从事具体事务。王敦准备作乱,对谢鲲说:“刘隗奸佞邪恶,将会危害国家,我打算除去君王身边的这个恶人,怎么样?”谢鲲说:“刘隗的确是祸乱之源,但他是藏于城中之狐、匿于社木之鼠,有皇帝的庇护。”王敦发怒说:“你是庸碌之才,哪里懂得事关大局的道理!”便派谢鲲出任豫章太守,后又羁留谢鲲,不让他到任。 戊辰,敦举兵于武昌,上疏罪状刘隗,称:“隗佞邪谗贼,威福自由,妄兴事役,劳扰士民,赋役烦重,怨声盈路。臣备位宰辅,不可坐视成败,辄进军致讨,隗首朝悬,诸军夕退。昔太甲颠覆厥度,幸纳伊尹之忠,殷道复昌。愿陛下深垂三思,则四海安,社稷永固矣。”沈充亦起兵于吴兴以应敦,敦以充为大都督、督护东吴诸军事。敦至芜湖,又上表罪状刁协。帝大怒,乙亥,诏曰:“王敦凭恃宠灵,敢肆狂逆,方朕太甲,欲见幽囚。是可忍也,孰不可忍!今亲帅六军以诛大逆,有杀敦者,封五千户侯。”敦兄光禄勋含乘轻舟逃归于敦。 戊辰(十四日),王敦在武昌举兵,给元帝上疏罗列刘隗的罪状,内称:“刘隗奸佞邪恶,谗言惑众,残害忠良,作威作福。随意发起事端,动用百姓服劳役,士民疲惫扰苦,赋税和劳役负担繁重,怨声载道。我担任宰辅的职位,不能对此无动于衷,于是进军声讨。倘若刘隗早上授首,众军傍晚即退。往昔商朝天子太甲败坏国家制度,幸好接纳了伊尹忠诚无私的处置,才使商朝国运重新昌盛。我希望陛下再三深思,那么将会四海安宁,国家长存。”沈充也在吴兴起兵与王敦相呼应,王敦任沈充为大都督、督护东吴地区军事事务。王敦到达芜湖,又上表罗列刁协的罪状。元帝勃然大怒,乙亥(二十一日),下诏说:“王敦凭仗国家对他的恩宠,竞敢肆行狂妄、叛逆之事,把朕比作太甲,想把我幽禁起来。是可忍,孰不可忍!我现在亲自统帅六军前去诛戮这个大叛贼,有谁能杀掉王敦,封为五千户侯。”王敦的兄长、光禄勋王含乘坐轻便小舟逃回到王敦身边。 太子中庶子温峤谓仆射周曰:“大将军此举似有所在,当无滥邪?”曰:“不然,人主自非尧、舜,何能无失,人臣安可举兵以胁之!举动如此,岂得云非乱乎!处仲狼抗无上,其意宁有限邪!” 太子中庶子温峤对仆射周说:“大将军王敦这么做似乎有一定原因,应当不算过分吧?”周说:“不对。人主本来就不是尧、舜那样的圣人,怎么能没有过失呢?作为人臣,怎么可以举兵来胁迫君王!如此举动,哪能说不是叛乱呢!王敦傲慢暴戾,目无主上,他的欲望难道会有止境吗!” 敦初起兵,遣使告梁州刺史甘卓,约与之俱下,卓许之。及敦升舟,而卓不赴,使参军孙双诣武昌谏止敦。敦惊曰:“甘侯前与吾语云何,而更有异,正当虑吾危朝廷耳!吾今但除奸凶,若事济,当以甘侯作公。”双还报,卓意狐疑。或说卓:“且伪许敦,待敦至都而讨之。”卓曰:“昔陈敏之乱,吾先从而后图之,论者谓吾惧逼而思变,心常愧之;今若复尔,何以自明!” 王敦开始起兵时,派使者告诉梁州刺史甘卓,与他相约共同顺长江向下游进发,甘卓同意了。等到王敦登船,甘卓却不来,派参军孙双到武昌劝阻王敦。王敦惊诧地说:“甘卓过去是和我怎么说的,怎么又改变主意了?他是顾忌我危害朝廷吧!我现在只想除去奸凶,如果事成,我将让甘卓当公爵。”孙双回去报知甘卓,甘卓心里犹豫不决。有人劝甘卓说:“暂且佯装答应王敦,等王敦到了京都再征讨他。”甘卓说:“往昔陈敏作乱,我先是随从,后来图谋反击,论说此事的人都说我是害怕逼迫,因而改变立场,我心中常感愧赧。这回如果再这样做,怎样才能自我表白呢!” 卓使人以敦旨告顺阳太守魏该,该曰:“我所以起兵拒胡贼者,正欲忠于王室耳。今王公举兵向天子,非吾所宜与也。”遂绝之。 甘卓派人把王敦的意图告诉顺阳太守魏该,魏该说:“我之所以起兵抗击胡人寇贼,正因想效忠王室而已。现在王敦发兵针对天子,不是我所应当参与的。”于是加以拒绝。 敦遣参军桓罴谯王,请为军司。叹曰:“吾其死矣!地荒民寡,势孤援绝,将何以济!然得死忠义,夫复何求!”檄长沙虞悝为长史,会悝遭母丧,往吊之,曰:“吾欲讨王敦,而兵少粮乏;且新到,恩信未洽。卿兄弟,湘中之豪俊,王室方危,金革之事,古人所不辞,将何以教之?”悝曰:“大王不以悝兄弟猥劣,亲屈临之,敢不致死!然鄙州荒弊,难以进讨;宜且收众固守,传檄四方,敦势必分,分而图之,庶几可捷也。”乃囚桓罴,以悝为长史,以其弟望为司马,督护诸军,与零陵太守尹奉、建昌太守长沙王循、衡阳太守淮陵刘翼、舂陵令长沙易雄,同举兵讨敦。雄移檄远近,列敦罪恶,于是一州之内皆应。惟湘东太守邓澹不从,使虞望讨斩之,以徇四境。澹,敦姊夫也。 王敦派遣参军桓向谯王司马游说,请司马出任军司。司马叹息说:“我怕是要死了。此地土地荒芜,人民稀少,势力孤单,后援断绝,怎能捱得过去呢!不过能为忠义而死,还能再有什么希求呢!”司马以文书征召长沙人虞悝为长史,适逢虞悝母亲去世,司马前往吊唁,说:“我想讨伐王敦,但军力不够,粮食匮乏,而且我是新近到任的,恩德和信用还未能润民心。您家兄弟是湘州地区的豪俊之士,现在王室正遭受危难,古人在服丧期间,投身战事也在所不辞,您对我有什么教诲?”虞悝说:“大王您不因为我们兄弟身份卑贱而见弃,亲自降节光临,我们岂敢不效命!不过鄙州荒凉凋弊,难于出兵讨伐。应当暂时聚众固守,把讨伐王敦的檄书传布四方,这样王敦必得分兵应付。待其兵力分散后再图谋攻击,大概可以取胜。”司马于是囚禁桓,任虞悝为长史,任命他的兄弟虞望为司马,总领、监护诸军,和零陵太守尹奉、建昌太守、长沙人王循、衡阳太守、淮陵人刘翼、舂陵令、长沙人易雄,共同举兵征讨王敦。易雄四处传布檄书,罗列王敦罪状,于是一州之内的郡县,全都响应司马。只有湘东太守郑澹不从命,司马让虞望讨伐并把他处斩,用以晓示各地。郑澹是王敦的姐夫。 遣主簿邓骞至襄阳,说甘卓曰:“刘大连虽骄蹇失众心,非有害于天下。大将军以其私憾,称兵向阙,此忠臣义士竭节之时也。公受任方伯,奉辞伐罪,乃桓、文之功也。”卓曰:“桓、文则非吾所能;然志在徇国,当共详思之。”参军李梁说卓曰:“昔隗嚣跋扈,窦融保河西以奉光武,卒受其福。今将军有重望于天下,但当按兵坐以待之,使大将军事捷,当委将军以方面,不捷,朝廷必以将军代之,何忧不富贵;而释此庙胜,决存亡于一战邪?”骞谓梁曰:“光武当创业之初,故隗、窦可以文服从容顾望。今将军之于本朝,非窦融之比也;襄阳之于太府,非河西之固也。使大将军克刘隗,还武昌,增石城之戍,绝荆、湘之粟,将军将安归乎!势在人手,而曰我处庙胜,未之闻也。且为人臣,国家有难,坐视不救,于义安乎!”卓尚疑之。骞曰:“今既不为义举,又不承大将军檄,此必至之祸,愚智所见也。且议者之所难,以彼强而我弱也。今大将军兵不过万余,其留者不能五千;而将军见众既倍之矣。以将军之威名,帅此府之精锐,杖节鸣鼓,以顺讨逆,岂王含所能御哉!溯流之众,势不自救,将军之举武昌,若摧枯拉朽,尚何顾虑邪!武昌既定,据其军实,镇抚二州,以恩意招怀士卒,使还者如归,此吕蒙所以克关羽也。今释必胜之策,安坐以待危亡,不可以言智矣。” 司马派遣主簿邓骞到襄阳游说甘卓,说;“刘隗虽然傲慢不驯,有失众望,但并非为害国家。大将军王敦因个人私仇便对朝廷用兵,这正是忠臣义士尽忠的时候。您受命为一方的统帅,如果禀承君命讨伐他的罪行,这就如同齐桓公和晋文公的功绩。”甘卓说:“齐桓公和晋文公不是我所能仿效的,不过为国尽职,这是我的心愿,我们应当共同仔细斟酌这件事。”参军李梁劝说甘卓道:“当年隗嚣飞扬跋扈,窦融自保河西之地而拥戴汉光武帝,终于得到福禄。现在将军您在天下人心中有重望,只应按兵不动,坐待事态发展。假如大将军王敦的事情成功,当会委任您统领一方;不成功,朝廷必定会让您取代王敦,何愁不会富贵。何必放弃这不战而胜的谋略,依靠一场战斗来定生死存亡呢?”邓骞对李梁说:“汉光武帝当时正处创业初期,所以隗嚣、窦融可以表面臣服,从容观望。现在将军您对于朝廷来说,不是窦融可以类比的;襄阳对于王敦的太府来说,也没有河西那样的险固。如果王敦攻克刘隗,回师武昌,增强石城戍守的兵力,切断荆州、湘州的粮道,将军您将何去何从呢!大势掌握在别人手中,却说自己处于不战而胜的地位,这是从未听说过的事。况且作为人臣,国家遇到危难,坐视不救,这在道义上说得过去吗?”甘卓还是犹豫不决。邓骞说:“现在您既不能为道义而动,又不奉承大将军王敦的檄令,人所共见,一定会招致灾祸。况且议论此事的人之所以诘难,是因为彼强我弱。现在大将军王敦的兵力不过一万有余,留驻的不到五千,而将军您现有的部众已经超过其一倍,凭仗您的威名,统帅府下的精锐士兵,举着朝廷符节,鸣起军鼓,以顺臣身份征讨叛逆,岂是王含所能抵御的!王敦军队如要救援,必须逆江而上,势必救助不及。将军攻下武昌,如同摧枯拉朽,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?武昌一旦平定,拥有其军事物资,镇抚荆州和江州,以恩德招纳、关怀士卒,使得回来的人如同回到了家,这正是吕蒙战胜关羽的方法。现在放弃必胜的策略,安然坐待危亡的降临,这不能说是明智的。” 敦恐卓于后为变,又遣参军丹杨乐道融往邀之,必欲与之俱东。道融虽事敦,而忿其悖逆,乃说卓曰:“主上亲临万机,自用谯王为湘州,非专任刘隗也。而王氏擅权日久,卒见分政,便谓失职,背恩肆逆,举兵向阙。国家遇君至厚,今与之同,岂不违负大义,生为逆臣,死为愚鬼,永为宗党之耻,不亦惜乎!为君之计,莫若伪许应命,而驰袭武昌,大将军士众闻之,必不战自溃,大勋可就矣。”卓雅不欲从敦,闻道融之言,遂决曰:“吾本意也。”乃与巴东监军柳纯、南平太守夏侯承、宜都太守谭该等露檄数敦逆状,帅所统致讨。遣参军司马赞、孙双奉表诣台;罗英至广州,约陶侃同进。戴渊在江西,先得卓书,表上之,台内皆称万岁。陶侃得卓信,即遣参军高宝帅兵北下。武昌城中传卓军至,人皆奔散。 王敦怕甘卓在后方有变,又派参军、丹杨人乐道融去邀请他,一定要和他一块东进。乐道融虽然侍奉王敦,但恨王敦悖逆作乱,于是劝甘卓说:“主上亲自处理国家所有事务,自己任用谯王司马治理湘州,并非由刘隗专权。而王氏专权已经很久,一旦权势被分夺,便说是失去职位,于是背叛皇恩,肆行叛逆,对朝廷用兵。国家对您的待遇非常优厚,您如果与王敦同行,岂不是违背和辜负了君臣大义,生为叛逆之臣,死为愚昧之鬼,永远是宗族、党朋的耻辱,不是很可惜吗!为您打算,不如佯装听从其令,却急速突袭武昌,大将军王敦的士众听说此事,必定不战自溃,大功便可告成了。”甘卓原本就不想追从王敦,听了乐道融所言,于是决断说:“这正是我的本意。”于是与巴东监军柳纯、南平太守夏侯承、宜都太守谭该等人,发布檄书数落王敦叛逆的行状,率领麾下军队开始征讨。派遣参军司马、孙双持奉上表送到朝廷,派罗英到广州,约陶侃共同进讨。戴渊镇守在长江西部,先得到甘卓的信,用表文的形式奏上,朝廷内都欢呼万岁。陶侃见到甘卓的来信,随即派参军高宝领兵北上。武昌城内传言甘卓大军来了,众人都逃奔离散。 敦遣从母弟南蛮校尉魏、将军李恒帅甲卒二万攻长沙。长沙城池不完,资储又阙,人情震恐。或说谯王,南投陶侃或退据零、桂。曰:“吾之起兵,志欲死于忠义,岂可贪生苟免,为奔败之将乎!事之不济,令百姓知吾心耳。”乃婴城固守。未几,虞望战死,甘卓欲留邓骞为参军,骞不可,乃遣参军虞冲与骞偕至长沙,遗谯王书,劝之固守,当以兵出沔口,断敦归路,则湘围自解。复书称:“江左中兴,草创始尔,岂图恶逆萌自宠臣。吾以宗室受任,志在陨命;而至止尚浅,凡百茫然。足下能卷甲电赴,犹有所及;若其狐疑,则求我于枯鱼之肆矣。”卓不能从。 王敦派遣姨母的兄弟、南蛮校尉魏和将军李恒,率领甲士二万人进攻长沙。长沙的城墙、护城河不完善,物资储备也不充足,人心惊恐。有人劝说谯王司马向南投靠陶侃,或者退守零陵、桂林。司马说:“我之所以起兵,是心存为忠义献身的志向,怎能贪生怕死、苟且活命,当一个败逃的将领呢!即使守卫长沙失败,也让百姓们知道我的心意。”于是环城固守。不久,虞望战死,甘卓想让邓骞留下任参军,邓骞不同意,甘卓便派参军虞冲和邓骞同赴长沙,并致信谯王司马,劝他固守长沙,自己将遣军自沔口出击,截断王敦的退路,这样湘州之围便会不救自解。司马信说:“江东国朝中兴,一切刚刚草创,谁想到由得宠的大臣萌生叛乱。我以王朝宗室的身份禀受重任,志在以身殉职。不过到任时日尚短,一切尚未理出头绪,足下如果能轻装电赴来救,或许还来得及;如果犹豫迟滞,那么就只有求我于枯鱼之肆了。”甘卓未能听从。 [2]二月,甲午,封皇子昱为为琅邪王。 [2]二月,甲午(初十),元帝封皇子司马昱为琅邪王。 [3]后赵王勒立子弘为世子。遣中山公虎将精卒四万击徐龛;龛坚守不战,虎筑长围守之。 [3]后赵王石勒立儿子石弘为世子。派遣中山公石虎统帅精兵四万人攻击徐龛。徐龛坚守不出战,石虎筑起长长的围墙与之相持。 [4]赵主曜自将击杨难敌,难敌逆战不胜,退保仇池。仇池诸氐、羌及故晋王保将杨韬、陇西太守梁勋皆降于曜。曜迁陇西万余户于长安,进攻仇池。会军中大疫,曜亦得疾,将引兵还;恐难敌蹑其后,乃遣光国中郎将王犷说难敌,谕以祸福,难敌遣使称藩。曜以难敌为假黄钺、都督益·宁·南秦·凉·梁·巴六州·陇上·西域诸军事、上大将军、益·宁·南秦三州牧、武都王。 [4]前赵国主刘曜自为统帅,攻击杨难敌。杨难敌迎战,不能取胜,退走保守仇池。仇池氐族、羌族的许多部族,以及原来晋王司马保的部将杨韬、陇西太守梁勋都投降刘曜。刘曜从陇西迁徙一万多户到长安,然后进攻仇池。适逢军中疫病流行,连刘曜也染上疾病,刘曜准备领兵退还,又怕杨难敌追袭于后,便派光国中郎将王犷游说杨难敌,向他剖明利害,杨难敌于是派使者前来,表示愿为藩属。刘曜任杨难敌为假黄钺、都督益、宁、南秦、凉、梁、巴六州及陇上、西域诸军事、上大将军、益、宁、南秦三州州牧、武都王。 秦州刺史陈安求朝于曜,曜辞以疾。安怒,以为曜已卒,大掠而归。曜疾甚,乘马舆而还。使其将呼延监辎重于后,安邀击,获之,谓曰:“刘曜已死,子尚谁佐!吾当与子共定大业。”叱之曰:“汝受人宠禄而叛之,自视智能何如主上?吾见汝不日枭首于上市,何谓大业!宜速杀我!”安怒,杀之,以长史鲁凭为参军。安遣其弟集帅骑三万追曜,卫将军呼延瑜逆击,斩之。安乃还上,遣将袭城,拔之。安乃还上,遣将袭城,拔之。 陇上氐、羌皆附于安,有众十余万,自称大都督、假黄钺、大将军、雍·凉·秦·梁四州牧、凉王,以赵募为相国。鲁凭对安大哭曰:“吾不忍见陈安之死也!”安怒,命斩之。凭曰:“死自吾分,悬吾头于上市,观赵之斩陈安也!”遂杀之。曜闻之,恸哭曰:“贤人,民之望也。陈安于求贤秋而多杀贤者,吾知其无所为也。” 秦州刺史陈安请求朝见刘曜,刘曜因病推辞不见。陈安发怒,以为刘曜已死,纵兵大肆劫掠后返回。刘曜病情沉重,只能乘坐马车返回,派部将呼延随后监护辎重。陈安在半路截击,抓获了呼延,对他说:“刘曜已经死了,你还辅佐谁呢!我将和你共创大业。”呼延叱骂说:“你接受别人的宠爱、俸禄却又背叛他,自己瞧瞧你的智能哪点比得上主上?我看你的首级不久将会悬挂在上街市示众,还谈什么大业!你应该快快杀了我?”陈安发怒,杀死呼延,让呼延的长史鲁凭当参军。陈安派兄弟陈集率领三万骑兵追袭刘曜,遭到卫将军呼延瑜的反击,陈集被杀。陈安于是回到上,派部将攻克了城。陇上的氐族、羌族部落都归附了陈安,陈安拥有兵众十多万,自称大都督、假黄钺、大将军,雍、凉、秦、梁四州州牧和凉王,任命赵募为相国。鲁凭对着陈安大哭说;“我不忍心看陈安的死啊!”陈安发怒,命令将他斩首。鲁凭说:“死亡本是我份内之事。把我的头悬挂在上街市,我要观看赵国斩杀陈安!”于是被杀。刘曜听说此事,悲恸地大哭,说:“贤人是民众的寄望所在。陈安在应当求贤而用的时候却多杀贤人,我由此得知他不会有什么作为。” 休屠王石武以桑城降赵,赵以武为秦州刺史,封酒泉王。 休屠王石武献桑城投降了前赵,赵国让石武出任秦州刺史,赐封酒泉王。 [5]帝征戴渊、刘隗入卫建康。隗至,百官迎于道,隗岸帻大言,意气自若。及入见,与刁协劝帝尽诛王氏;帝不许,隗始有惧色。 [5]元帝征召戴渊、刘隗来建康参与防卫。刘隗到达之时,百官们在道路上迎接,刘隗把头帻掀起露出前额,高谈阔论,意气昂扬。等到入见元帝,和刁协一起劝元帝将王氏宗族尽数诛杀,元帝不同意,刘隗才显露出畏惧的神色。 司空导帅其从弟中领军邃、左卫将军、侍中侃、彬及诸宗族二十余人,每旦诣台待罪。周将入,导呼之曰:“伯仁,以百口累卿!”直入不顾。既见帝,言导忠诚,申救甚至;帝纳其言。喜饮酒,至醉而出,导犹在门,又呼之。不与言,顾左右曰:“今年杀诸贼奴,取金印如斗大,系肘后。”既出,又上表明导无罪,言甚切至。导不之知,甚恨之。 司空王导率领堂弟中领军王邃、左卫将军王、侍中王侃、王彬以及各宗族子弟二十多人,每天清晨到朝廷等候定罪。周将要入朝,王导呼唤他说:“周,我把王氏宗族一百多人的性命托付给您!”周连头也不回,直入朝廷。等到见了元帝,周阐说王导忠诚不二,极力为他辩白,元帝听从了他的意见。周心中欢喜,以至喝醉了酒。周走出宫门,王导还在门外等候,又呼唤周,周不与他交谈,环顾左右说:“今年杀掉一干乱臣贼子后,能得到斗大的金印,系挂在臂肘之后。”出来以后,又奏上表章,辨明王导无罪,言辞十分妥帖和有力。王导不知道这些事,对周深为怨恨。 帝命还导朝服,召见之,导稽首曰:“逆臣贼子,何代无之,不意今者近出臣族!”帝跣而执其手曰:“茂弘,方寄卿以百里之命,是何言邪!” 元帝令人把朝服送还王导,召王导进见。王导跪拜叩首至地,说:“叛臣贼子,哪一个朝代没有,想不到现在我出在臣下宗族之中!”元帝来不及穿鞋,赤脚拉着他的手说:“王茂弘,我正要把朝廷政务交给你,你这是说的什么话!” 三月,以任命王导为前锋大都督,加戴渊骠骑将军。诏曰:“导以大义灭亲,可以吾为安东时节假之。”以周为尚书左仆射,王邃为右仆射。帝遣王往谕止敦;敦不从而留之,更为敦用。征虏将军周札,素矜险好利,帝以为右将军、都督石头诸军事。敦将至,帝使刘隗军金城,札守石头,帝亲被甲徇师于郊外。以甘卓为镇南大将军、侍中、都督荆·梁二州诸军事,陶侃领江州刺史;使各帅所统以蹑敦后。 三月,任命王导为前锋大都督,授予戴渊骠骑将军。元帝下诏说:“王导为大义灭亲,可以把我任安东将军时的符节交给他。”又任命周为尚书左仆射,王邃为尚书右仆射。元帝派王去告诉王敦,让他停止叛乱。王敦拒不从命,扣留了王,王又为王敦效力。征虏将军周札,素来为人阴险,贪图私利。元帝任他为右将军、都督石头地区军务。王敦军队日益临近,元帝让刘隗驻军金城,令周札驻守石头,自己亲自披上甲衣,巡视郊外的军队。又任命甘卓为镇南大将军、侍中、都督荆州、梁州军务,任命陶侃兼领江州刺史职,让他们各自率领所部跟随在王敦军队之后。 敦至石头,欲攻刘隗。杜弘言于敦曰:“刘隗死士众多,未易可克;不如攻石头,周札少恩,兵不为用,攻之必败,札败则隗自走矣。”敦从之,以弘为前锋,攻石头,札果开门纳弘。敦据石头,叹曰:“吾不复得为盛德事矣!”谢鲲曰:“何为其然也!但使自今以往,日忘日去耳。” 王敦到达石头,想攻击刘隗。杜弘向王敦建议说:“刘隗手下不怕死的士兵众多,不容易战胜,不如进攻石头。周札对人缺少恩泽,士兵都不愿为他效力,一旦遭攻击必然败走,周札兵败则刘隗自己就会逃走。”王敦采纳了杜弘的意见,任命他为前锋,进攻石头。周札果然打开城门让杜弘入城。王敦占据石头后,感叹地说:“我既为叛臣,再也不会做功德盛大的事情了。”谢鲲说:“为什么这样呢!只要从今以后,这些事一天天淡忘,也就会一天天从心中消失了。” 帝命刁协、刘隗、戴渊帅众攻石头,王导、周、郭逸、虞潭等三道出战,协等兵皆大败。太子绍闻之,欲自帅将士决战;升车将出,中庶子温峤执谏曰:“殿下国之储副,奈何以身轻天下!”抽剑斩鞅,乃止。 元帝令刁协、刘隗、戴渊率领兵众进攻石头,王导和周、郭逸、虞潭等分三路出击,刁协等人的军队都大败。太子司马绍听说以后,打算自己率领将士与敌人决战,坐上军车正要出发,中庶子温峤抓住马勒头劝谏说:“殿下是国家君位的继承人,怎么能逞一己之快,轻弃天下而不顾!”抽出剑斩断马的鞅带,司马绍这才罢休。 敦拥兵不朝,放士卒劫掠,宫省奔散,惟安东将军刘超按兵直卫,及侍中二人侍帝侧。帝脱戎衣,著朝服,顾而言曰:“欲得我处,当早言!何至害民如此!”又遣使谓敦曰:“公若不忘本朝,于此息兵,则天下尚可共安;如其不然,朕当归琅邪以避贤路。” 王敦聚集军队,不朝见元帝,放纵士卒劫掠财物,皇宫、朝廷里的人奔逃离散,只有安东将军刘超屯兵不动,当值护卫,以及侍中二人在元帝身边侍奉。元帝脱下军衣,穿上朝服,环顾四周说:“王敦想得到我这个地方,应当早说!何至于如此残害百姓!”又派遣使者告诉王敦说:“你如果还没有将朝廷置于脑后,那么就此罢兵,天下还可以安然相处。如果不是这样,那么朕将回到琅邪,为贤人让路。” 刁协、刘隗既败,俱入宫,见帝于太极东除。帝执协、隗手,流涕呜咽,劝令避祸。协曰:“臣当守死,不敢有贰。”帝曰:“今事逼矣,安可不行!”乃令给协、隗人马,使自为计。协老,不堪骑乘,素无恩纪,募从者,皆委之,行至江乘,为人所杀,送首于敦。隗奔后赵,官至太子太傅而卒。 刁协、刘隗战败以后,都进入宫中,在太极殿东侧阶与元帝相见。元帝拉着刁协、刘隗的手,流泪哭泣,呜咽有声,劝说并命令二人出逃以避灾祸。刁协说:“我将守卫到死,不敢有二心。”元帝说:“现在事情紧迫了,怎么能不走呢!”于是下令为刁协、刘隗准备随行的人马,让他们自谋生路。刁协年老,难耐骑乘之苦,平素又缺少恩惠,招募随从人员时,大家都推委不去。刁协出行至江乘,被人所杀,把首级送给王敦。刘隗投奔后赵,在任太子太傅时死去。 帝令公卿百官诣石头见敦,敦谓戴渊曰:“前日之战,有余力乎?”渊曰:“岂敢有余,但力不足耳!”敦曰:“吾今此举,天下以为何如?”渊曰:“见形者谓之逆,体诚者谓之忠。”敦笑曰:“卿可谓能言。”又谓周曰:“伯仁,卿负我!”曰:“公戎车犯顺,下官亲帅六军,不能其事,使王旅奔败,以此负公!” 元帝命令百官公卿到石头拜见王敦。王敦对戴渊说:“前日的交战,还有剩余的力量吗?”戴渊说:“岂敢留有余力,只是力量不足罢了!”王敦说:“我现在这样的举动,天下人会怎么看?”戴渊说:“只看到表象的人说是叛逆,体会诚心的人说是忠贞。”王敦笑着说:“您可以称得上会说话了。”王敦又对周说:“周伯仁,您辜负了我!”周说:“您依仗武力违背顺上的道德,我亲自统率六军,不能胜任,致使君王的军队战败奔逃,这就是我辜负您的地方。” 辛未,大赦;以敦为丞相、都督中外诸军、录尚书事、江州牧,封武昌郡公,并让不受。 辛未(十八日),元帝实行大赦,任命王敦为丞相、都督中外各军、录尚书事、江州牧,赐封武昌郡公,王敦都推辞不受。 初,西都覆没,四方皆劝进于帝。敦欲专国政,忌帝年长难制,欲更议所立,王导不从。及敦克建康,谓导曰:“不用吾言,几至覆族。” 当初,西晋都城覆没,四方人士都劝琅琊王即帝位。王敦想把握国政,怕元帝年龄较大,难以控制,想另行商议立君的人选,王导不同意。等到王敦攻克建康,对王导说:“不遵从我的意见,几乎全族覆灭。” 敦以太子有勇略,为朝野所向,欲诬以不孝而废之,大会百官,问温峤曰:“皇太子以何德称?”声色俱厉。峤曰:“钩深致远,盖非浅局所量;以礼观之,可谓孝矣。”众皆以为信然,敦谋遂沮。 王敦因为太子司马绍有勇有谋,被朝野人士所拥戴,想以不孝的罪名诬陷太子,废除他的太子之位,因此大会百官,问温峤说:“皇太子以什么样的德行著称?”问话时声色俱厉。温峤说:“钩深致远,似乎不是我浅显的度量所能知晓的,依照礼义看来,可以说是做到了孝。”众人都认为的确如此,王敦的阴谋遭到挫败。 帝召周于广室,谓之曰:“近日大事,二宫无恙,诸人平安,大将军固副所望邪?”曰:“二宫自如明诏,臣等尚未可知。”护军长史郝嘏等劝避敦,曰:“吾备位大臣,朝廷丧败,宁可复草间求活,外投胡、越邪!”敦参军吕猗,尝为台郎,性奸谄,戴渊为尚书,恶之。猗说敦曰:“周、戴渊,皆有高名,足以惑众,近者之言,曾无怍色,公不除之,恐必有再举之忧。”敦素忌二人之才,心颇然之,从容问王导曰:“周、戴,南北之望,当登三司无疑 也。”导不答。又曰:“若不三司,止应令仆邪?”又不答。敦曰:“若不尔,正当诛尔!”又不答。丙子,敦遣部将陈郡邓岳收及渊。先是,敦谓谢鲲曰:“吾当以周伯仁为尚书令,戴若思为仆射。”是日,又问鲲:“近来人情何如?”鲲曰:“明公之举,虽欲大存社稷,然悠悠之言实未达高义。若果能举用周、戴,则群情帖然矣!”敦怒曰:“君粗疏邪!二子不相当,吾已收之矣!“鲲愕然自失。参军王峤曰:“‘济济多士,文王以宁。’奈何戮诸名士!”敦大怒,欲斩峤,众莫敢言。鲲曰:“明公举大事,不戮一人。峤以献替忤旨,便以衅鼓,不亦过乎!”敦乃释之,黜为领军长史。峤,浑之族孙也。 元帝在广室召见周,对他说:“近来发生的大事,二宫未受伤害,大家平安,这是否表明大将军王敦本来就符合众望呢?”周说:“二宫的情况,固然与陛下所说的相符,至于我们这些人的遭遇怎样,现在还未可知。”护军长史郝嘏等人劝周避让王敦,周说:“我既然备充大臣的职位,眼见朝廷衰败,难道还能再蛰伏草野中求活命,出外投奔胡、越吗?”王敦的参军吕猗,曾经做过尚书郎,为人奸猾谄谀,戴渊当时任尚书,憎恶他的为人。吕猗劝说王敦道:“周、戴渊都有很高的名望,足以盅惑士众,近来的言谈又豪无惭愧的意思,您不除去他们,恐怕将来必定会有重新举兵讨伐的忧患。”王敦素来忌妒他们二人的才能,心中颇以为然,不动声色地询问王导说:“周、戴渊,分别著称于北方和南方,应当升任三公之位是无疑的了。”王导不置可否。王敦又说:“如果不用为三公,只让他们担任令或仆射的职位如何?”王导又不回答。王敦说:“如果不这样,正该诛戮他们!”王导还是不回答。丙子(二十三日),王敦派遣部将陈郡人邓岳拘捕周和戴渊。此前,王敦对谢鲲说:我将任用周为尚书令,任戴渊为仆射。”这天,王敦又问谢鲲说:“近来民情如何?”谢鲲说:“明公的举动,虽然是想保全国家社稷,但民间的议论却认为不合大义。如果真能举用周和戴渊,那么民众的心情就熨帖平静了。”王敦发怒,说:“你这是粗疏不察,这二人名实不相称,已被我收捕了。”谢鲲愕然自失。参军王峤说:‘济济一堂人才多,文王安宁国富强’,怎么能诛戮诸位名士呢!”王敦勃然大怒,要将王峤斩首,众人中没有谁敢出言相救。谢鲲说:“明公图谋大业,不屠戮一个人。现在王峤因陈献可否违背意旨,便要杀戮,不也太过分了吗?”王敦这才放了王峤,贬职为领军长史。王峤是王浑的族孙。 被收,路经太庙,大言曰:“贼臣王敦,顷覆社稷,枉杀忠臣;神祗有灵,当速杀之!”收人以戟伤其口,血流至踵,容止自若,观者皆为流涕。并戴渊杀之于石头南门之外。 周被捕,路经太庙,高声说:“贼臣王敦,颠覆国家社稷,胡乱杀害忠臣,神祗如呆显灵,应当快快杀掉他!”捕卒用戟刺伤周的嘴,鲜血下流直至脚后跟,但他容颜举止泰然自若,观望的人都因此而落泪。周和戴渊都在石头城南门外被杀。 帝使侍中王彬劳敦。彬素与善,先往哭,然后见敦。敦怪其容惨,问之。彬曰:“向哭伯仁,情不能已。”敦怒曰:“伯仁自致刑戮;且凡人遇汝,汝何哀而哭之?”彬曰:“伯仁长者,兄之亲友;在朝虽无謇愕,亦非阿党,而赦后加之极刑,所以伤惋也。”因勃然数敦曰:“兄抗旌犯顺,杀戳忠良,图为不轨,祸及门户矣!”辞气慷慨,声泪俱下。敦大怒,厉声曰:“尔狂悖乃至此,以吾为不能杀汝邪!”时王导在坐,为之惧,劝彬起谢。彬曰:“脚痛不能拜;且此复何谢!”敦曰:“脚痛敦若颈痛?”彬殊无惧容,竟不肯拜。 元帝派侍中王彬犒劳王敦,王彬素来与周交好,先去哭吊周,然后去见王敦。王敦见他容颜凄惨,心中奇怪,便加询问。王彬说:“我刚才去哭吊周伯仁,情不自禁。”王敦发怒说:“周伯仁自找刑戮,再说他把你当作一般人看待,你为什么悲哀并去哭吊他?”王彬说:“周伯仁是长者,也是兄长你的亲友。他在朝时虽算不上正直,也并不结党营私,却在大赦天下后遭受极刑,我因此伤痛惋惜。”尔后勃然发怒,数落王敦说:“兄长违抗君命,有违顺德,杀戮忠良,图谋不轨,灾祸将要降临到门户了!”言辞情感激扬慷慨,声泪俱下。王敦大怒,厉声说:“你狂妄悖乱以至于此!以为我不能杀你吗!”当时王导在坐,为了王彬担心,劝王彬起来谢罪。王彬说:“我脚痛不能跪拜,再说这又 有什么可谢罪的!”王敦说:“脚痛与颈痛比起来怎样?”王彬毫无惧色,最终不肯下拜。 王导后料检中书故事,乃见救己之表,执之流涕曰:“吾虽不杀伯仁,伯仁由我而死,幽冥之中,负此良友!” 王导后来清理中书省的旧有档案,才见到周救护自己的上表,拿着流下了眼泪,说:“我虽没杀周伯仁,伯仁是因我而死,我有负于冥间这样的好友!” 沈充拔吴国,杀内史张茂。 沈充攻取了吴国,杀了内史张茂。 初,王敦闻甘卓起兵,大惧。卓兄子为敦参军,敦使归说卓曰:“君此自是臣节,不相责也。吾家计急,不得不尔。想便旋军襄阳,当更结好。”卓虽慕忠义,性多疑少决,军于猪口,欲待诸方同出军,稽留累旬不前。敦既得建康,乃遣台使以驺虞幡驻卓军。卓闻周、戴渊死,流涕谓曰:“吾之所忧,正为今日。且使圣上元吉,太子无恙,吾临敦上流,亦未敢遽危社稷。适吾径据武昌,敦势逼,必劫天子以绝四海之望,不如还襄阳,更思后图。”即命旋军。都尉秦康与乐道融说卓曰:“今分兵断彭泽,使敦上下不得相赴,其众自然离散,可一战擒也。将军起义兵而中止,窃为将军不取。且将军之下,士卒各求其利,欲求西还,亦恐不可得也。”卓不从。道融昼夜泣谏,卓不听;道融忧愤而卒。卓性本宽和,忽更强塞,径还襄阳,意气骚扰,举动失常,识者知其将死矣。 当初,王敦听说甘卓起兵,大为恐惧。甘卓兄长之子甘是王敦的参军,王敦派甘回去游说甘卓说:“你这自然是臣子的节义,我不责怪你。但我们王家没有更好的办法,不得不这样做。希望你这就回军至襄阳,我将与你重新交好。”甘卓虽然仰慕忠义之事,但性格多疑,缺少决断。驻军于猪口,想等待各方共同出兵,稽留数十天,停足不前。王敦得占建康以后,便派遣朝廷使者传送饰有驺虞这种传说中的仁兽图案的旗帜给甘卓,让他的军队不要前进。甘卓听说周、戴渊的死讯,流着眼泪对甘说:“我所忧患的,正是今天这样的情况。倘若圣上大吉无凶,太子不受伤害,我虽然占据着王敦的上游地区,也不敢仓促发兵而使社稷遭到危难。恰好我直接进攻武昌,王敦为情势所逼,必定会劫持天子,用以断绝天下人的期望,不如回到襄阳,再图谋后策。”立即下令回军。都尉秦康和乐道融劝阻甘卓说:“如果现在分出一部分兵力截断彭泽县的通路,使王敦的军队上下不能救援,他的部众自然会离散,那么便可以一战而将他擒获。将军您发动正义的军队却半途而止,我私下认为将军不该如此。再说将军手下的士卒,各自谋求自己的利益,即便想向西退还,恐怕也不一定能够做到。”甘卓不听。乐道融日日夜夜哭泣苦谏,甘卓仍不听从,乐道融忧愤而死。甘卓性格本来宽和,现在忽然变得强硬不可通融,直接退还到襄阳,神情惶惑不宁,举动失常,有见识的人知道他距死不远了。 王敦以西阳王为太宰,加王导尚书令,王为荆州刺史;改易百官及诸军镇,转徙黜免者以百数;或朝行暮改,惟意所欲。敦将还武昌,谢鲲言于敦曰:“公至都以来,称疾不朝,是以虽建勋而人心实有未达。今若朝天子,使君臣释然,则物情皆悦服矣。”敦曰:“君能保无变乎?”对曰:“鲲近日入觐,主上侧席,迟得见公,宫省穆然,必无虞也。公若入朝,鲲请侍从。”敦勃然曰:“正复杀君等数百人,必复何损于时!”竟不朝而去。夏,四月,敦还武昌。 王敦让西阳王司马为太宰,授予王导尚书令,王为荆州刺史,改换朝廷官员和各军镇守将,被降职、免官和迁徙的人数以百计。有时朝令夕改,随心所欲。王敦将要返回武昌,谢鲲对他说:“明公自到京都以来,一直以有病为由不朝见皇上,所以虽然建有功勋,民心其实并未平服。现在如果朝见天子,使得君上和臣民都心情舒畅,那么民心都会心悦诚服的。”王敦说:“你能保证不发生变故吗?”谢鲲回答说:“我近些天入宫觐见皇上,皇上侧席而坐,等待得见主公,宫省之内穆然整肃,必定不会有什么可担忧的。主公如果入朝,我请求充当您的侍从。”王敦发怒变色说:“我正要再杀掉你这样的数百人,对时局也不会有什么损害!”最终也没有朝见天子便离去。夏季,四月,王敦回到武昌。 初,宜都内史天门周级闻谯王起兵,使其兄子该潜诣长沙,申款于。魏等攻湘州急,遣该及从事邵陵周崎间出求救,皆为逻者所得。使崎语城中,称大将军已克建康,甘卓还襄阳,外援理绝。崎伪许之,既至城下,大呼曰:“援兵寻至,努力坚守!”杀之。考该至死,竟不言其故,周级由是获免。 当初,宜都内史、天门郡人周级听说谯王司马起兵,让自己兄长的儿子周该潜入长沙,向司马效忠。魏等人急攻湘州,司马派周该和从事邵陵人周崎悄悄地外出寻求救兵,都被巡逻部队抓获。魏让周崎向城中喊话,说大将军王敦已经攻克建康,甘卓已回军襄阳,外缓已经断绝。周崎假装同意,等到了城下,大声呼喊说:“援兵不久就到,努力坚守!”魏杀了他。魏拷问周该,周该至死不说事情的原委,周该因此免遭祸殃。 等攻战日逼,敦又送所得台中人书疏,令射示。城中知朝廷不守,莫不怅惋。相持且百日,刘翼战死,士卒死伤相枕。癸巳,拔长沙,等皆被执。将杀虞悝,子弟对之号泣。悝曰:“人生会当有死,今阖门为忠义之鬼,亦复何恨!” 魏等人攻战日紧,王敦又送来他所得到的朝廷中人的上书和奏疏,令魏用箭射入城中晓示司马。城中军民知道朝廷失守,莫不惆怅惋惜。相持将近百日,刘翼战死,士卒死伤众多,纵横枕藉。癸巳(初十),魏拔取长沙城,司马等人都被俘获。魏将要杀死虞悝,虞悝的子弟面对他号陶大哭,虞悝说:“人生该当有一死,现在我满门都是忠义之鬼,又有什么遗憾!” 以槛车载及易雄送武昌,佐吏皆奔散,惟主簿桓雄、西曹书佐韩阶、从事武延,毁服为僮从,不离左右。见桓雄姿貌举止非凡人,惮而杀之。韩阶、武延执志愈固。荆州刺史王承敦旨,杀于道中,阶、延送丧至都,葬之而去。易雄至武昌,意气慷慨,曾无惧容。敦遣人以檄示雄而数之,雄曰:“此实有之,惜雄位微力弱,不能救国难耳。今日之死。固所愿也。”敦惮其辞正,释之,遣就舍。众人皆贺之,雄笑曰:“吾安得生!”既而敦遣人潜杀之。 魏用槛车载着司马和易雄押送去武昌,司马手下的佐吏大多逃奔离散,只有主簿桓雄、西曹书佐韩阶、从事武延三人,毁去官服,充当僮仆追随司马,不离左右。魏见桓雄姿态容貌、言行举止都与众不同,心内忌惮,因而将他杀害。韩阶、武延持守心志更加坚定。荆州刺史王接到王敦的旨意,在半道杀掉了司马,韩阶、武延为司马送丧至京都,安葬了他以后才离去。易雄到达武昌,意气慷慨,毫无惧色。王敦派人拿着易雄当初起草的讨罪檄书给他看,数落易雄的罪状,易雄说:“确有此事,可惜我职位低微,力量不足,不能挽救国难。今天赴死,本来就是我的心愿。”王敦忌惮他义正辞严,将他释放回家。众人都来称贺,易雄笑着说:“王敦怎能容我活下去!”不久王敦派人将易雄暗杀。 魏求邓骞甚急,乡人皆为之惧,骞笑曰:“此欲用我耳,彼新得州,多杀忠良,故求我以厌人望也。”乃往诣,喜曰:“君,古之解扬也。”以为别驾。 魏寻找邓骞十分急迫,乡人们都为邓骞担心,邓骞笑着说:“这是想任用我而已。魏刚刚统治本州,杀害了不少忠良之士,所以要找我来安定民心。”于是前往拜见魏。魏欢喜地说:“您是古代的解扬。”任他为别驾。 诏以陶侃领湘州刺史;王敦上侃复还广州,加散骑常侍。 元帝下诏让陶侃兼领湘州刺史职,王敦上书,又让陶侃返回广州,授予散骑常侍。 [6]甲午,前赵羊后卒,谥曰献文。 [6]甲午(十一日),前赵的羊后去世,谥号献文。 [7]甘卓家人皆劝卓备王敦,卓不从,悉散兵佃作,闻谏,辄怒。襄阳太守周虑密承敦意,诈言湖中多鱼,劝卓遣左右悉出捕鱼。五月,乙亥,虑引兵袭卓于寝室,杀之,传首于敦,并杀其诸子。敦以从事中郎周抚督沔北诸军事,代卓镇沔中。抚,访之子也。 [7]甘卓的家人都劝甘卓防备王敦,甘卓不听,把兵众悉数遣散从事佃作,一听到有人谏诤就发怒。襄阳太守周虑秘密接受王敦的旨意,诈称湖中有许多鱼,劝甘卓派身边的侍从人众都下湖捕鱼。五月,乙亥(二十三日),周虑带兵偷袭,把甘卓杀死于寝室,将首级传送给王敦,同时杀掉甘卓诸子。王敦让从事中郎周抚督察沔北地区军务,代替甘卓镇守沔中。周抚是周访之子。 敦既得志,暴慢滋甚,四方贡献多入其府,将相岳牧皆出其门。以沈充、钱凤为谋主,唯二人之言是从,所谮无不死者。以诸葛瑶、邓岳、周抚、李恒、谢雍为爪牙。充等并凶险骄恣,大起营府,侵人田宅,剽掠市道,识者咸知其将败焉。 王敦得志以后,越发暴虐傲慢,四方贡献的物品大多送入他的府第,将相及地方的文武大员,全都出自他的门下。王敦任用沈充、钱凤为谋主,只对他们二人言听计从,凡被他们谮言诋毁之人无不遇害。又任用诸葛瑶、邓岳、周抚、李恒、谢雍等人为武臣。沈充等人都是凶恶阴险骄恣之徒,大肆建造军营府第,侵占他人田宅,公然拦路抢劫。有识之士都知道他们行将败亡。 [8]秋,七月,后赵中山公虎拔泰山,执徐龛送襄国;后赵王勒盛之以囊,于百尺楼上扑杀之,命王伏都等妻子刳而食之,坑其降卒三千人。 [8]秋季,七月,后赵的中山公石虎攻取泰山,擒获徐龛送往襄国。后越王石勒把徐龛塞进袋中,从百尺高楼上扔下摔死,又命令王伏都等人的妻子儿女割下徐龛身体上的肉吃掉,坑杀降卒三千人。 [9]兖州刺史郗鉴在邹山三年,有众数万。战争不息,百姓饥馑,掘野鼠、蛰燕而食之,为后赵所逼,退屯合肥。尚书右仆射纪瞻,以鉴雅望清德,宜从容台阁,上疏请征之;乃征拜尚书。徐、兖间诸坞多降于后赵,后赵置守宰以抚之。 [9]兖州刺史郗鉴留住邹山三年,拥有士众数万。因为当时争战不息,百姓饥馑难忍,以至挖掘田鼠和藏伏避寒的燕子作为食物,后赵乘机进逼,郗鉴退守合肥,尚书右仆射纪瞻认为郗鉴名望不错,道德高尚,应当在朝中施展才能,于是上疏请求征用他。元帝便征召郗鉴任尚书。徐州、兖州地区的坞堡大多投降后赵,后赵在当地设置官员加以抚慰。 [10]王敦自领宁、益二州都督。 [10]王敦自任宁州、益州都督。 冬,十月,己丑,荆州刺史武陵康侯王卒。 冬季,十月,己丑(初九),荆州刺史、武陵康侯王死。 王敦以下邳内史王邃都督青、徐、幽、平四州诸军事,镇淮阴;卫将军王含都督沔南诸军事,领荆州刺史;武昌太守丹杨王谅为交州刺史。使谅收交州刺史湛、新昌太守梁硕杀之。谅诱湛,斩之。硕举兵围谅于龙编。 王敦让下邳内史王邃都督青、徐、幽、平四州军务,镇守淮阴;让卫将军王含都督沔南军务,兼任荆州刺史;让武昌太守、丹杨人王谅出任交州刺史。又让王谅拘捕原交州刺史湛、新昌太守梁硕并处死。王谅诱捕湛,将他斩首。梁硕发兵在龙编包围了王谅。 [11]祖逖既卒,后赵屡寇河南,拔襄城、城父,围谯。豫州刺史祖约不能御,退屯寿春。后赵遂取陈留,梁、郑之间复骚然矣。 [11]祖逖死后,后赵屡屡侵犯黄河以南,拔取襄城、城父,又围攻谯。豫州刺史祖约抵挡不住,退守寿春。后赵于是攻取了陈留,梁州、郑州地区的形势又变得动荡不安。 [12]十一月,以临颍元公荀组为太尉;辛酉,薨。 [12]十一月,东晋任命临颍元公荀组为太尉。辛酉(十二日),荀组故去。 [13]罢司徒,并丞相府。王敦以司徒官属为留府。 [13]东晋取消司徒这种官衔,将其执掌的事务并入丞相府管辖。王敦把原司徒官属成员组成留守府。 [14]帝忧愤成疾,闰月,己丑,崩;司空王导受遗诏辅政。帝恭俭有馀而明断不足,故大业未复而祸乱内兴。庚寅,太子即皇帝位,大赦,尊所生母荀氏为建安君。 [14]元帝因忧愤染病,闰月,己丑(初十),元帝驾崩。司空王导接受元帝遗诏辅佐朝政。元帝恭俭有余而明断不足,所以未能恢复大业却在内部发生祸乱。庚寅(十一日),太子司马绍继承帝位,大赦天下,尊奉生母荀氏为建安君。 [15]十二月,赵主曜葬其父母于粟邑,大赦。陵下周二里,上高百尺,计用六万夫,作之百日乃成。役者夜作,继以脂烛,民甚苦之。游子远谏,不听。 [15]十二月,前赵主刘曜将其父母安葬在粟邑,大赦天下。陵墓基长周圆二里,上高百尺,共计动用六万人,建造了一百天才成。从事劳役的人挑灯夜作,不分昼夜,百姓深感劳苦。游子远谏诤,刘曜不听。 [16]后赵濮阳景侯张宾卒,后赵王勒哭之恸,曰:“天不欲成吾事邪,何夺吾右侯之早也!”程遐代为右长史。遐,世子弘之舅也,勒每与遐议,有所不合,辄叹曰:“右侯舍我去,乃令我与此辈共事,岂非酷乎!”因流涕弥日。 [16]后赵濮阳景侯张宾故去,后赵王石勒哭吊时十分悲恸,说:“是上天不愿让我成就事业吗?为何这么早便夺去了我的右侯!”程遐代替张宾为右长史。程遐是世子石弘的娘舅,石勒每逢与程遐议事,意见有所不合,总要叹息说:“右侯舍我而去,却让我和这种人共事,难道不是太残酷了吗!”为此终日流泪。 [17]张茂使将军韩璞帅众取陇西、南安之地,置秦州。 [17]张茂让将军韩璞率领部众攻取陇西、南安地区,设置秦州。 [18]幕容遣其世子袭段末,入令支,掠其居民千余家而还。 [18]慕容派世子慕容袭击段末,攻入令支,劫掠一千多家居民后返回。 肃宗明皇帝上太宁元年(癸未、323) 晋明帝太宁元年(癸未,公元323年) [1]春,正月,成李骧、任回寇台登,将军司马玖战死,越太守李钊、汉嘉太守王载皆以郡降于成。 [1]春季,正月,成汉李骧、任回侵犯台登,将军司马玖战死,赵太守李钊、汉嘉太守王载都献纳本郡投降成汉。 [2]二月,庚戌,葬元帝于建平陵。 [2]二月,庚戌,(初二),元帝入葬建平陵。 [3]三月,戊寅朔,改元。 [3]三月,戊寅朔(初一),改年号为太宁。 [4]饶安、东光、安陵三县灾,烧七千余家,死者万五千人。 [4]饶安、东光、安陵三县发生火灾,烧毁七千多家住房,死者达一万五千人。 [5]后赵寇鼓城、下邳,徐州刺史卞敦与征北将军王邃退保盱眙。敦,之从父兄也。 [5]后赵侵犯彭城、下邳,徐州刺史卞敦和征北将军王邃退守盱眙。卞敦是卞壶的堂兄。 [6]王敦谋篡位,讽朝廷征己;帝手诏征之。夏,四月,加敦黄、班剑,奏事不名,入朝不趋,剑履上殿。敦移镇姑孰,屯于湖,以司空导为司徒,敦自领扬州牧。敦欲为逆,王彬谏之甚苦。敦变色,目左右,将收之。彬正色曰:“君昔岁杀兄,今又杀弟邪!”敦乃止,以彬为豫章太守。 [6]王敦阴谋篡夺皇位,暗示朝廷征召自己,明帝亲手书写诏书征召他。夏季,四月,授予王敦黄和班剑,允许他奏事不必通名,入朝不必趋行,佩剑着履上殿。王敦迁移驻镇姑孰,屯兵于湖。让司空王导任司徒,王敦自任扬州牧。王敦想叛逆篡位,王彬极力苦谏。王敦发怒变脸,用目光示意右右侍从,将要逮捕王彬。王彬容颜凛然地说:“您过去杀害兄长,现在又要杀害兄弟吗!”王敦这才罢手,让王彬出任豫章太守。 [7]后赵王勒遣使结好于慕容,执送建康。 [7]后赵王石勒派遣使者与慕容通好,慕容将来使拘捕,送至建康。 [8]成李骧等进攻宁州,刺史褒中壮公王逊使将军姚岳等拒之,战于螗,成兵大败。岳追至沪水,成兵争济,溺死者千余人。岳以道远,不敢济而还。逊以岳不穷追,大怒,鞭之;怒甚,冠裂而卒。逊在州十四年,威行殊俗。州人立其子坚行州府事,诏除坚宁州刺史。 [8]成汉的李骧等人进攻宁州,宁州刺史、褒中壮公王逊派将军姚岳等人拒敌,双方在螗交战,成汉的军队大败。姚岳追袭到沪水,成汉士兵争相渡河,溺水而死的有一千多人。姚岳因为路远,不敢再渡河追击,于是退军。王逊认为姚岳没有穷追敌军,勃然大怒,鞭打姚岳。王逊因为气恼过度,以至冠帽爆裂而死。王逊治理宁州十四年,威仪举动不同寻常。宁州人推举其子王坚代掌州府事务,明帝下诏授王坚为宁州刺史。 [9]广州刺史陶侃遣兵救交州;未至,梁硕拔龙编,夺刺史王谅节,谅不与,硕断其右臂。谅曰:“死且不避,断臂何为!”逾旬而卒。 [9]广州刺史陶侃派兵救援交州,还未到达目的地,梁硕已攻取了龙编。梁硕抢夺刺史王谅的符节,王谅不给,梁硕砍断他的右臂。王谅说:“我连死都不怕,砍断手臂又有什么用?”过了十来天后去世。 [10]六月,壬子,立妃庾氏为皇后;以后兄中领军亮为中书监。 [10]六月,壬子(初六),明帝立妃子庾氏为皇后,让皇后的兄长中领军庾亮任中书监。 [11]梁硕据交州,凶暴失众心。陶侃遣参军高宝攻硕,斩之。诏以侃领交州刺史,进号征南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。未几,吏部朗阮放求为交州刺史,许之。放行至宁浦,遇高宝,为宝设馔,伏兵杀之。宝兵击放,放走,得免,至州少时,病卒。放,咸之族子也。 [11]梁硕占据交州后,因为凶残暴虐失去民心。陶侃派遣参军高宝领军进攻梁硕,将他斩首。明帝下诏让陶侃兼任交州刺史,进封号为征南大将军,开府仪同三司。不久,吏部郎阮放请求出任交州刺史,获得同意。阮放行至宁浦,路遇高宝,为高宝设宴,暗伏甲士把高宝杀害。高宝手下士兵攻击阮放,阮放逃走,幸免于难。到达任所不久,因病而死。阮放是阮咸的同族子孙。 [12]陈安围赵征西将军刘贡于南安,休屠王石武自桑城引兵趣上以救之,与贡合击安,大破之。安收余骑八千,走保陇城。秋,七月,赵主曜自将围陇城,别遣兵围上。安频出战,辄败。右军将军刘攻平襄,克之,陇上诸县悉降。安留其将杨伯支、姜冲儿守陇城,自帅精骑突围,出奔陕中。曜遣将军平先等追之。安左挥七尺大刀,右运丈八蛇矛,近则刀矛俱发,辄殪五六人,远则左右驰射而走。先亦勇捷如飞,与安搏战,三交,遂夺其蛇矛。会日暮雨甚,安弃马与左右匿于山中;赵兵索之,不知所在。明日,安遣其将石容觇赵兵,赵辅威将军呼延青人获之,拷问安所在,容卒不肯言,青人杀之。雨霁,青人寻其迹。获安于涧曲,斩之。安善抚将士,与同甘苦,及死,陇上人思之,为作《壮士之歌》。杨伯支斩姜冲儿,以陇城降;别将宋亭斩赵募,以上降。曜徙秦州大姓杨、姜诸族二千余户于长安。氐、羌皆送任请降;以赤亭羌酋姚弋仲为平西将军,封平襄公。 [12]陈安在南安围困前赵的征西将军刘贡,休屠王石武从桑城率领军队通由上赶来救援,和刘贡合击陈安,给予重创。陈安收拢残余骑兵八千人,败逃退守陇城。秋季,七月,前赵主刘曜亲任主将围攻陇城,另遣军队围困上。陈安频频出战,屡遭败绩。前赵右军将军刘攻克了平襄,陇上许多县份投降。陈安留下部将杨伯支、姜冲儿坚守陇城,自己率精锐骑兵突围,逃奔陕中。刘曜派将军平先等人追击。陈安左手挥舞七尺大刀,右手运起丈八蛇矛,一旦敌人接近就刀、矛同时挥动,每次都能杀死五、六人。追敌稍远,便左右驰骋一边发箭,一边退走。平先也是勇武敏捷如飞,和陈安搏战,三次交手,才夺下陈安的蛇矛。适逢天色近暮,大雨滂沱,陈安便丢弃马匹,和左右侍从藏匿于山中。前赵士兵四处搜索,不知其所在。第二天,陈安派部将石容窥察赵兵动向,被前赵辅威将军呼延青人抓获。呼延青人拷打石容,询问陈安的藏身之处,石容始终不肯说,被呼延青人杀死。雨停以后,呼延青人发现踪迹,在山涧的弯曲处抓住陈安,当即斩首。陈安善于抚慰军中将士,和他们同甘共苦。他死后,陇上人想念他,为他作《壮士之歌》。杨伯支斩杀姜冲儿,献纳陇城投降。陈安的别将宋亭杀死赵募,献纳上出降。刘曜把秦州的豪门大姓杨氏、姜氏名部族二千多人迁徙到长安。氐族、羌族也都送来人质请求投降,刘曜任命赤亭羌酋长姚弋仲为平西将军,封为平襄公。 [13]帝畏王敦之逼,欲以郗鉴为外援,拜鉴兖州刺史,都督扬州江西诸军事,镇合肥。王敦忌之,表鉴为尚书令。八月,诏征鉴还,道经姑孰,敦与之论西朝人士,曰:“乐彦辅,短才耳,考其实,岂胜满武秋邪!”鉴曰:“彦辅道韵平淡,愍怀之废,柔而能正;武秋失节之士,安得拟之!”敦曰:“当是时,危机交急。”鉴曰:“丈夫当死生以之。”敦恶其言,不复相见,久留不遣。敦党皆劝敦杀之,敦不从,鉴还台,遂与帝谋讨敦。 [13]明帝畏惧王敦的逼迫,想引郗鉴为外援,拜授郗鉴为兖州刺史,都督杨州及长江以西的军务,镇守合肥。王敦忌惮郗鉴,上表要求让郗鉴任尚书令。八月,明帝下诏征召郗鉴回京,中途经过姑孰,王敦与郗鉴议论西晋人物,王敦说:“乐广才能有限,考较他的实际作为,哪能胜过满奋呢!”郗鉴说:“乐广为人行事的风格是平淡,就连愍帝、怀帝的废弛之政,他都能慢慢纠正。满奋则是节操有损的人,怎能与乐广相比!”王敦说:“在满奋那个时候,潜伏的祸端十分急迫。”郗鉴说:“大丈夫应当将生死置之度外。”王敦厌恶郗鉴的言论,不再与他相见,并把他长期扣留,不让离开。王敦的党羽都劝王敦杀死郗鉴,王敦没有同意。郗鉴回到朝廷后,便和明帝共同商议讨伐王敦的办法。 [14]后赵中山公虎帅步骑四万击安东将军曹嶷,青州郡县多降之,遂围广固。嶷出降,送襄国杀之,坑其众三万。虎欲尽杀嶷众,青州刺史刘征曰:“今留征,使牧民也;无民焉牧,征将归耳!”虎乃留男女七百口配征,使镇广固。 [14]后赵中山公石虎率领步兵、骑兵共四万人攻击安东将军曹嶷,青州的郡县有不少投降了他,石虎于是进围广固城。曹嶷出城投降,被送到襄国处死。石虎坑杀投降的士众三万人。石虎原想把曹嶷的部众尽数杀死,青州刺史刘征说:“现今让我留下,为的是统治百姓。没有人怎么统治?我准备回去了!”石虎于是留下男女人等七百多口,配属给刘征,让他镇守广固城。 [15]赵主曜自陇上西击凉州,遣其将刘咸攻韩璞于冀城,呼延晏攻宁羌护军阴鉴于桑壁,曜自将戎卒二十八万军于河上,列营百余里,金鼓之声动地,河水为沸,张茂临河诸戍,皆望风奔溃。曜扬声欲百道俱济,直抵姑臧,凉州大震。参军马岌劝茂亲出拒战,长史怒,请斩之。岌曰:“公糟粕书生,刺举小才,不思家国大计。明公父子欲为朝廷诛刘曜有年矣,今曜自至,远近之情,共观明公此举,当立信勇之验以副秦、陇之望,力虽不敌,势不可以不出。”茂曰:“善!”乃出屯石头。茂谓参军陈珍曰:“刘曜举三秦之众,乘胜席卷而来,将若之何?”珍曰:“曜兵虽多,精卒至少,大抵皆氐、羌乌合之众,恩信未洽,且有山东之虞,安能舍其腹心之疾,旷日持久,与我争河西之地邪!若二旬不退,珍请得弊卒数千,为明公擒之。”茂喜,使珍将兵救韩璞。赵诸将争欲济河,赵主曜曰:“吾军势虽盛,然畏威而来者三分有二,中军疲困,其实难用。今但按甲勿动,以吾威声震之,若出中旬张茂之表不至者,吾为负卿矣。”茂寻遣使称藩,献马、牛、羊、珍宝不可胜纪。曜拜茂侍中、都督凉·南·北秦·梁·益·巴·汉·陇右·西域杂夷·匈奴诸军事、太师、凉州牧,封凉王,加九锡。 [15]前赵主刘曜由陇上出发向西进攻凉州,派遣部将刘咸进攻驻守冀城的韩璞,又派呼延晏进攻驻守桑壁的宁羌护军阴鉴,自己率领戍卒二十八万人屯军于黄河边,营寨连绵一百多里。金鼓之声震天动地,连黄河的流水都为之激荡。张茂部下沿黄河戍守的士兵,都望风溃逃。刘曜扬言将多路渡河,直捣姑臧城,凉州军民为此大为惊恐。参军马岌劝张茂亲自出城拒敌,长史发怒,请求将马岌斩首。马岌说:“只是个无用的书生,有点梗直不讳的小才,却全然不考虑国家大计。明公父子两代多年来就想为朝廷翦除刘曜,如今刘曜自己送上门,远近之人都存心想观察明公的举动。当此之时,应当建立诚信、勇敢的实绩以满足秦州、陇上人民的心愿,力量虽然不足,但在情理上不能不出城迎敌。”张茂说:“好!”于是出城屯军于石头。张茂对参军陈珍说:“刘曜调集三秦的兵众,乘着攻破陈安的胜势席卷而来,我们将怎么对付?”陈珍说:“刘曜士兵虽多,但精兵极少,大多都是来自氐族和羌族的乌合之众,恩德和威信未曾周遍,况且又对东方的石勒心存顾忌,他怎么能不顾心腹之患,与我方旷日持久的争夺河西之地呢!如果刘曜二十天以后还不退兵,我请求分派给我数千战斗力不强的士兵,为您把他给抓来。”张茂心中欢喜,便派陈珍领兵救援韩璞。前赵的众将领都争先恐后地想渡过黄河,前赵主刘曜说:“我方军队的声势虽然盛大,但其中迫于威势,不得不来的占有三分之二,中军又疲惫困顿,实际上很难用于作战。如今只能按兵不动,用我方的声势威摄对方,如果超出十天张茂的降表还不送到的话,就算我辜负了你们。”不久,张茂果然派遣使者投降称藩臣,献上的马、牛、羊和珍宝不计其数。刘曜授予张茂侍中并都督凉州、南秦州、北秦州、梁州、益州、巴州、汉中、陇右、西域杂夷及匈奴各地的军务,任太师、凉州牧,封为凉王,赐给九锡的礼仪。 [16]杨难敌闻陈安死,大惧,与弟坚头南奔汉中,赵镇西将军刘厚追击之,大获而还。赵主曜以大鸿胪田崧为镇南大将军、益州刺史,镇仇池。难敌送任请降于成,成安北将军李稚受难敌赂,不送难敌于成都。赵兵退,即遣归武都,难敌遂据险不服。稚自悔失计,亟请讨之。雄遣稚兄侍中、中领军与稚出白水,征东将军李寿及弟出阴平,以击难敌;群臣谏,不听。难敌遣兵拒之,寿、不得进,而、稚长驱至下辨。难敌遣兵断其归路,四面攻之。、稚深入无继,皆为难敌所杀,死者数千人。,荡之长子,有才望,雄欲以为嗣,闻其死,不食者数日。 [16]杨难敌听说陈安被杀,十分恐惧,和兄弟杨坚头向南逃往汉中,前赵镇西将军刘厚在后追袭,多所缴获,随后退军。前赵主刘曜任命大鸿胪田崧为镇南大将军、益州刺史,镇守仇池。杨难敌呈送人质向成汉清求投降,成汉的安北将军李稚因为接受了杨难敌的贿赂,于是没有把杨难敌遣送到成都。前赵军队退走后,李稚便让杨难敌回到武都,杨难敌于是凭仗地势险固,不再服从成汉。李稚对自己的失策深为追悔,多次请求出兵征讨杨难敌。李雄便派遣李稚的兄长、侍中、中领军李和李稚由白水出兵、征东将军李寿以及李的兄弟李由阴平出兵,攻击杨难敌。成汉许多大臣进谏,李雄不听。杨难敌发兵拒敌,李寿、李所部无法前进,而李、李稚率领的军队则长驱直入,进抵下辨。杨难敌派军队截断其退路,然后四面包围进攻。李、李稚因过于深入,后援断绝,都被杨难敌所杀,死者数千。李即李荡的长子,颇有才学和名望,李雄本想让他作为自己的继承人,听说他死了,好几天吃不下饭。 [17]初,赵主曜长子俭,次子胤。胤年十岁,长七尺五寸,汉主聪奇之,谓曜曰:“此儿神气,非义真之比也,当以为嗣。”曜曰:“藩国之嗣,能守祭祀足矣,不敢乱长幼之序。”聪曰:“卿之勋德,当世受专征之任,非他臣之比也,吾当更以一国封义真。”乃封俭为临海王,立胤为世子。既长,多力善射,骁捷如风。靳准之乱,没于黑匿郁鞠部。陈安既败,胤自言于郁鞠,郁鞠大惊,礼而归之。曜悲喜,谓群臣曰:“义光虽已为太子,然冲幼儒谨,恐不堪今之多难。义孙,故世子也,材器过人,且涉历艰难。吾欲法周文王、汉光武,以固社稷而安义光,何如?”太傅呼延晏等皆曰:“陛下为国家无穷之计,岂惟臣等赖之,实宗庙四海之庆。”左光禄大夫卜泰、太子太保韩广进曰:“陛下以废立为是,不应更问群臣;若以为疑,固乐闻异同之言。臣窃以为废太子,非也。昔文王定嗣于未立之前,则可也;光武以母失恩而废其子,岂足为圣朝之法!向以东海为嗣,未必不如明帝也。胤文武才略,诚高绝于世;然太子孝友仁慈,亦足为承平贤主。况东宫者,民、神所系,岂可轻动!陛下诚欲如是,臣等有死而已,不敢奉诏。”曜默然。胤进曰:“父之于子,当爱之如一,今黜熙而立臣,臣何敢自安!陛下苟以臣为颇堪驱策,岂不能辅熙以承圣业乎!必若以臣代熙,臣请效死于此,不敢闻命。”因欷流涕。曜亦以熙羊后所生,不忍废也,乃追谥前妃卜氏为元悼皇后。泰,即胤之舅也,曜嘉其公忠,以为上光禄大夫、仪同三司、领太子太傅;封胤为永安王,拜侍中、卫大将军、都督二宫禁卫诸军事、开府仪同三司、录尚书事。命熙于胤尽家人之礼。 [17]当初,前赵主刘曜有长子刘俭,次子刘胤。刘胤年方十岁,身高七尺五寸,汉主刘聪因此惊奇,对刘曜说:“你这个儿子的神气,不是刘俭所能比拟的,应当让他当继承人。”刘曜说:“藩国臣民的继承人,能保守住祖先的祭祀就够了,我不敢破坏长幼的秩序。”刘聪说:“以你的功勋和德行,当会世世代代担任征伐的重任,不是别的臣子所可比拟的,我当会另外封给刘俭一个诸侯国封号。”于是封刘俭为临海王,立刘胤为世子。刘胤长大以后,力气很大,精于箭术,勇猛、迅捷如风。靳准作乱的时侯,刘胤隐匿身世,藏身在匈奴族的黑匿郁鞠部。陈安败亡后,刘胤把自己的身世告诉郁鞠,郁鞠大吃一惊,按照相应的礼仪对待,并送他归国。刘曜悲喜交加,对群臣们说:“刘熙虽然成为太子,但年龄幼小,拘谨柔顺,恐怕难以承受现今诸多的艰难。刘胤本来是我的世子,才能气度出众,而且涉历过许多艰难,我想效法周文王立武王和汉光武帝立明帝的作法,为巩固国家政权另外安排刘熙的地位,怎么样?”太傅呼延晏等人都说:“陛下为国家的长远命运考虑,岂只是我们这些臣子有所依仗,实在也是祖先和国民的幸运。”左光禄大夫卜泰、太子太保韩广则进谏说:“陛下如果认为自己在太子废立问题上的看法正确,就不应当再向臣下询问;如果觉得没有把握,当然乐于听到不同的意见。我们私下认为废除当今太子是不对的。往昔周文王选定继承人,是在未立太子之前,所以是可以的;汉光武帝因为太子的生母失去恩宠因而废除太子,哪里值得圣贤的朝廷效法!以往陛下立东海王刘熙为太子,这未必便不如汉光武帝立明帝为太子。刘胤的文才武略的确当世高绝,但太子的孝友仁慈,也足以成为承袭国家太平的贤惠君主。何况太子与百姓和神灵相关联,怎可轻易变动!陛下如果真的想改立太子,我们宁死也不敢遵奉诏令。”刘曜默默无语。刘胤进言说:“父亲对儿子的爱,应当无所偏颇,现在如果废黜刘熙改立我,我怎能心安!陛下只要认为我还可以为国效力,我难道还不能帮助刘熙继承圣业吗?如果一定要让我替代刘熙,我请求立即死在这里,不敢听命。”随之抽泣流泪,哀叹出声。刘曜也因为刘熙是羊皇后所生,不忍心废黜,于是追谥刘胤的生母、前妃卜氏为元悼皇后。卜泰即刘胤的娘舅,刘曜为嘉奖他的公正和忠贞,任为上光禄大夫、仪同三司、领太子太傅。又封刘胤为永安王,授职为侍中、卫大将军、都督二宫禁卫诸军事、开府仪同三司、录尚书事。命令刘熙用对自家人的礼仪对待刘胤。 [18]张茂大城姑臧,修灵钧台。别驾吴绍谏曰:“明公所以修城筑台者,盖惩既往之患耳。愚以为苟恩未洽于人心,虽处层台,亦无所益,适足以疑群下忠信之志,失士民系托之望,示怯弱之形,启邻敌之谋,将何以佐天子,霸诸侯乎!愿亟罢兹役,以息劳费。”茂曰:“亡兄一旦失身于物,岂无忠臣义士欲尽节者哉!顾祸生不意,虽有智勇无所施耳。王公设险,勇夫重闭,古之道也。今国家未靖,不可以太平之理责人于屯之世也。”卒为之。 [18]张茂在姑臧大兴土木,维修城墙,修筑灵钧台。别驾吴绍谏止说:“明公之所以修城墙、筑高台,大概因为有鉴于以往遭到攻击的忧患。我以为只要臣民未曾普遍感受到君上的恩泽,即使身处多层高台上也没有什么好处。只能够使臣下对自己的忠信志向产生疑虑,失去士民们寄托的期望,显示出怯弱的情形,挑动起相邻的敌方来犯的欲念,这怎么能辅佐天子,称霸诸侯呢!希望能急速废止这项工程,停止人力和钱财的巨大耗费。”张茂说:“亡兄张忽然死于非命,难道没有忠臣义士想为他效死尽忠吗!只不过祸乱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突发,虽然智勇兼具也无所施展罢了。王公设置险阻保守国家,勇夫多设关隘保守其地,这是古人之道。现今国家不太平,不能在这举步维艰的时代用太平盛世的道理去要求人。”始终没有停止修建工程。 [19]王敦从子允之,方总角,敦爱其聪警,常以自随。敦尝夜饮,允之辞醉先卧。敦与钱凤谋为逆,允之悉闻其言;即于卧处大吐,衣面并污。凤出,敦果照视,见允之卧于吐中,不复疑之。会其父舒拜廷尉,允之求归省父,悉以敦、凤之谋白舒。舒与王导俱启帝,阴为之备。 [19]王敦的侄子王允之,正当童年,王敦因他聪明机警,异常宠爱,经常让他跟随自己。王敦有次在夜晚饮酒,王允之以醉酒为由告辞先睡,王敦便和钱凤一起商讨叛乱之事,被王允之原原本本听到。王允之随即在睡卧的地方大吐,衣物、脸面都沾上了污秽。钱凤走后,王敦果然持灯前来察看,见王允之睡卧在呕吐的污物中,便不再有疑心。不久,适逢王允之的父亲王舒升任廷尉,王允之请求归省父亲,便将王敦、钱凤密谋的内容全部告诉了王舒。王舒与王导一块儿禀报皇帝,私下为应付突变做准备。 敦欲强其宗族,陵弱帝室,冬,十一月,徙王含为征东将军、都督扬州江西诸军事,王舒为荆州刺史、监荆州沔南诸军事,王彬为江州刺史。 王敦想增加自己的宗族势力,削弱、欺凌皇室力量,冬季,十一月,调任王含为征东将军、都督扬州、长江西部军务,王舒任荆州刺史、监察荆州、沔水以南军务,王彬任江州刺史。 [20]后赵王勒以参军樊坦为章武内史,勒见其衣冠弊坏,问之。坦率然对曰:“顷为羯贼所掠,资财荡尽。”勒笑曰:“羯贼乃尔无道邪!今当相偿。”坦大惧,叩头泣谢。勒赐车马、衣服、装钱三百万而遣之。 [20]后赵王石勒让参军樊坦任章武内史,石勒见他衣帽破旧,询问原因。樊坦未加思索,回答说:“不久前遭到羯族贼寇的抢劫,财物荡然无存。”石勒笑着说:“羯族贼寇竞然这样蛮横无道吗!现在我会偿还给你。”樊坦大为恐惧,流着眼泪叩头陪罪。石勒赐给他车马、衣服及办装费三百万,派遣他上任。 [21]是岁,越斯叟攻成将任回,成主雄遣征南将军费黑讨之。 [21]这年,赵人斯叟进攻成汉的将领任回,成汉国主李雄派遣征南将军费黑征讨斯叟。 [22]会稽内史周札,一门五侯,宗族强盛,吴士莫与为比;王敦忌之。敦有疾,钱凤劝敦早除周氏,敦然之。周嵩以兄之死,心常愤愤。敦无子,养王含子应为嗣,嵩尝于众中言应不宜统兵,敦恶之。嵩与札兄子皆为敦从事中郎。会道士李脱以妖术惑众,士民颇信事之。 [22]会稽内史周札,一族之中有五人封侯,宗族势力强盛,吴地人士中无人可以比拟,王敦为此忌惮。王敦生病,钱凤劝王敦早日除灭周氏,得到王敦赞同。周嵩因为兄长周被王敦所杀,心中经常愤愤不平。王敦没有儿子,收养王含之子王应为子嗣,周嵩曾当众说王应不适合统领军队,王敦为此憎恶周嵩。周嵩和周札兄长的儿子周都任王敦的从事中郎。适逢道士李脱利用妖术盅惑民众,不少士民都相信追随他。起玄黓敦牂,尽昭阳协洽,凡二年。
中宗元皇帝下
◎ 永昌元年壬午,公元三二二年
春,正月,郭璞复上疏,请因皇孙生,下赦令,帝从之。乙卯,大赦,改元。
王敦以璞为记室参军。璞善卜筮,知敦必为乱,己预其祸,甚忧之。大将军掾颖川陈述卒,璞哭之极哀,曰:“嗣祖,焉知非福也!”
敦既与朝廷乖离,乃羁录朝士有时望者,置己幕府,以羊曼及陈国谢鲲为长史。曼,祜之兄孙也。曼、鲲终日酣醉,故敦不委以事。敦将作乱,谓鲲曰:“刘隗奸邪,将危社稷,吾欲除君侧之恶,何如?”鲲曰:“隗诚始祸,然城狐社鼠。”敦怒曰:“君庸才,岂达大体!”出为豫章太守,又留不遣。
戊辰,敦举兵于武昌,上疏罪状刘隗,称:“隗佞邪谗贼,威福自由,妄兴事役,劳扰士民,赋役烦重,怨声盈路。臣备位宰辅,不可坐视成败,辄进军致讨。隗首朝悬,诸军夕退。昔太甲颠覆厥度,幸纳伊尹之忠,殷道复昌。愿陛下深垂三思,则四海乂安,社稷永固矣。”沈充亦起兵于吴兴以应敦,敦以充为大都督、督护东吴诸军事。敦至芜湖,又上表罪状刁协。帝大怒,乙亥,诏曰:“王敦凭恃宠灵,敢肆狂逆,方朕太甲,欲见幽囚。是可忍也,孰不可忍!今亲帅六军以诛大逆,有杀敦者,封五千户侯。”敦兄光录勋含乘轻舟逃归于敦。
太子中庶子温峤谓仆射周顗曰:“大将军此举似有所在,当无滥邪?”顗曰:“不然。人主自非尧、舜,何能无失,人臣安可举兵以胁之!举动如此,岂得云非乱乎!处仲狼抗无上,其意宁有限邪!”
敦初起兵,遣使告梁州刺史甘卓,约与之俱下,卓许之。及敦升舟,而卓不赴,使参军孙双诣武昌谏止敦。敦惊曰:“甘侯前与吾语云何,而更有异?正当虑吾危朝廷耳!吾今但除奸凶,若事济,当以甘侯作公。”双还报,卓意狐疑。或说卓:“且伪许敦,待敦至都而讨之。”卓曰:“昔陈敏之乱,吾先从而后图之,论者谓吾惧逼而思变,心常愧之。今若复尔,何以自明!”卓使人以敦旨告顺阳太守魏该,该曰:“我所以起兵拒胡贼者,正欲忠于王室耳。今王公举兵向天子,非吾所宜与也。”遂绝之。
敦遣参军桓罴说谯王承,请承为军司。承叹曰:“吾其死矣!地荒民寡,势孤援绝,将何以济!然得死忠义,夫复何求!”承檄长沙虞悝为长史,会悝遭母丧,承往吊之,曰:“吾欲讨王敦,而兵少粮乏,且新到,恩信未洽。卿兄弟,湘中之豪俊,王室方危,金革之事,古人所不辞,将何以教之?”悝曰:“大王不以悝兄弟猥劣,亲屈临之,敢不致死!然鄙州荒弊,难以进讨;宜且收众固守,传檄四方,敦势必分,分而图之,庶几可捷也。”承乃囚桓罴,以悝为长史,以其弟望为司马,督护诸军,与零陵太守尹奉、建昌太守长沙王循、衡阳太守淮陵刘翼、舂陵令长沙易雄,同举兵讨敦。雄移檄远近,列敦罪恶,于是一州之内皆应承。惟湘东太守郑澹不从,承使虞望讨斩之,以徇四境。澹,敦姊夫也。
承遣主簿邓骞至襄阳,说甘卓曰:“刘大连虽骄蹇失众心,非有害于天下。大将军以其私憾,称兵向阙,此忠臣义士竭节之时也。公受任方伯,奉辞伐罪,乃桓、文之功也。”卓曰:“桓、文则非吾所能,然志在徇国,当共详思之。”参军李梁说卓曰:“昔隗嚣跋扈,窦融保河西以奉光武,卒受其福。今将军有重望于天下,但当按兵坐以待之,使大将军事捷,当委将军以方面,不捷,朝廷必以将军代之。何忧不富贵,而释此庙胜,决存亡于一战邪?”骞谓梁曰:“光武当创业之初,故隗、窦可以文服从容顾望。今将军之于本朝,非窦融之比也;襄阳之于太府,非河西之固也。使大将军克刘隗,还武昌,增石城之戍,绝荆、湘之粟,将军欲安归乎!势在人手,而曰我处庙胜,未之闻也。且为人臣,国家有难,坐视不救,于义安乎!”卓尚疑之。骞曰:“今既不为义举,又不承大将军檄,此必至之祸,愚智所见也。且议者之所难,以彼强而我弱也。今大将军兵不过万馀,其留者不能五千;而将军见众既倍之矣。以将军之威名,帅此府之精锐,杖节鸣鼓,以顺讨逆,岂王含所能御哉!溯流之众,势不自救,将军之举武昌,若摧枯拉朽,尚何顾虑邪!武昌既定,据其军实,镇抚二州,以恩意招怀士卒,使还者如归,此吕蒙所以克关羽也。今释必胜之策,安坐以待危亡,不可以言智矣。”
敦恐卓于后为变,又遣参军丹杨乐道融往邀之,必欲与之俱东。道融虽事敦,而忿其悖逆,乃说卓曰:“主上亲临万机,自用谯王为湘州,非专任刘隗也。而王氏擅权日久,卒见分政,便谓失职,背恩肆逆,举兵向阙。国家遇君至厚,今与之同,岂不违负大义!生为逆臣,死为愚鬼,永为宗党之耻,不亦惜乎!为君之计,莫若伪许应命,而驰袭武昌,大将军士众闻之,必不战自溃,大勋可就矣。”卓雅不欲从敦,闻道融之言,遂决,曰:“吾本意也。”乃与巴东监军柳纯、南平太守夏侯承、宜都太守谭该等露檄数敦逆状,帅所统致讨。遣参军司马赞、孙双奉表诣台,罗英至广州约陶侃同进。戴渊在江西,先得卓书,表上之,台内皆称万岁。陶侃得卓信,即遣参军高宝帅兵北下。武昌城中传卓军至,人皆奔散。
敦遣从母弟南蛮校尉魏乂、将军李恒帅甲卒二万攻长沙。长沙城池不完,资储又阙,人情震恐。或说谯王承,南投陶侃或退据零、桂。承曰:“吾之起兵,志欲死于忠义,岂可贪生苟免,为奔败之将乎!事之不济,令百姓知吾心耳。”乃婴城固守。未几,虞望战死,甘卓欲留邓骞为参军,骞不可。卓乃遣参军虞冲与骞偕至长沙,遗谯王承书,劝之固守,当以兵出沔口,断敦归路,则湘围自解。承复书称:“江左中兴,草创始尔,岂图恶逆萌自宠臣!吾以宗室受任,志在陨命;而至止尚浅,凡百茫然。足下能卷甲电赴,犹有所及;若其狐疑,则求我于枯鱼之肆矣。”卓不能从。
二月,甲午,封皇子昱为琅邪王。
后赵王勒立子弘为世子。遣中山公虎将精卒四万击徐龛。龛坚守不战,虎筑长围守之。
赵主曜自将击杨难敌,难敌逆战,不胜,退保仇池。仇池诸氐、羌及故晋王保将杨韬、陇西太守梁勋皆降于曜。曜迁陇西万馀户于长安,进攻仇池。会军中大疫,曜亦得疾,将引兵还;恐难敌蹑其后,乃遣光国中郎将王犷说难敌,谕以祸福,难敌遣使称籓。曜以难敌为假黄钺,都督益、宁、南秦、凉、梁、巴六州、陇上、西域诸军事,上大将军、益、宁、南秦三州牧、武都王。
秦州刺史陈安求朝于曜,曜辞以疾。安怒,以为曜已卒,大掠而归。曜疾甚,乘马舆而还。使其将呼延寔监辎重于后,安邀击,获之,谓寔曰:“刘曜已死,子尚谁佐!吾当与子共定大业。”寔叱之曰:“汝受人宠禄而叛之,自视智能何如主上?吾见汝不日枭首于上邽市,何谓大业!宜速杀我!”安怒,杀之,以寔长史鲁凭为参军。安遣其弟集帅骑三万追曜,卫将军呼延瑜逆击,斩之。安乃还上邽,遣将袭汧城,拔之。陇上氐、羌皆附于安,有众十馀万,自称大都督、假黄钺、大将军、雍、凉、秦、梁四州牧、凉王,以赵募为相国。鲁凭对安大哭曰:“吾不忍见陈安之死也!”安怒,命斩之。凭曰:“死自吾分,悬吾头于上邽市,观赵之斩陈安也!”遂杀之。曜闻之,恸哭曰:“贤人,民之望也。陈安于求贤之秋而多杀贤者,吾知其无所为也!”
休屠王石武以桑城降赵,赵以武为秦州刺史,封酒泉王。
帝征戴渊、刘隗入卫建康。隗至,百官迎于道,隗岸帻大言,意气自若。及入见,与刁协劝帝尽诛王氏;帝不许,隗始有惧色。
司空导帅其从弟中领军邃、左卫将军廙、侍中侃、彬及诸宗族二十馀人,每旦诣台待罪。周顗将入,导呼之曰:“伯仁,以百口累卿!”顗直入不顾。既见帝,言导忠诚,申救甚至;帝纳其言。顗喜饮酒,至醉而出,导犹在门,又呼之。顗不与言,顾左右曰:“今年杀诸贼奴,取金印如斗大,系肘后。”既出,又上表明导无罪,言甚切至。导不之知,甚恨之。
帝命还导朝服,召见之。导稽首曰:“逆臣贼子,何代无之,不意今者近出臣族!”帝跣而执其手曰:“茂弘,方寄卿以百里之命,是何言邪!”
三月,以导为前锋大都督,加戴渊骠骑将军。诏曰:“导以大义灭亲,可以吾为安东时节假之。”以周顗为尚书左仆射,王邃为右仆射。帝遣王廙往谕止敦;敦不从而留之,廙更为敦用。征虏将军周札,素矜险好利,帝以为右将军、都督石头诸军事。敦将至,帝使刘隗军金城,札守石头,帝亲被甲徇师于郊外。以甘卓为镇南大将军、侍中、都督荆、梁二州诸军事,陶侃领江州刺史;使各帅所统以蹑敦后。
敦至石头,欲攻刘隗。杜弘言于敦曰:“刘隗死士众多,未易可克,不如攻石头。周札少恩,兵不为用,攻之必败,札败则隗自走矣。”敦从之,以弘为前锋,攻石头,札果开门纳弘。敦据石头。叹曰:“吾不复得为盛德事矣!”谢鲲曰:“何为其然也!但使自今已往,日忘日去耳。”
帝命刁协、刘隗、戴渊帅众攻石头,王导、周顗、郭逸、虞潭等三道出战,协等兵皆大败。太子绍闻之,欲自帅将士决战;升车将出,中庶子温峤执鞚谏曰:“殿下国之储副,奈何以身轻天下!”抽剑斩鞅,乃止。敦拥兵不朝,放士卒劫掠,宫省奔散,惟安东将军刘超按兵直卫,及侍中二人侍帝侧。帝脱戎衣,着朝服,顾而言曰:“欲得我处,当早言!何至害民如此!”又遣使谓敦曰:“公若不忘本朝,于此息兵,则天下尚可共安。如其不然,朕当归琅邪以避贤路。”
刁协、刘隗既败,俱入宫,见帝于太极东除。帝执协、隗手,流涕呜咽,劝令避祸。协曰:“臣当守死,不敢有贰。”帝曰:“今事逼矣,安可不行!”乃令给协、隗人马,使自为计。协老,不堪骑乘,素无恩纪,募从者,皆委之,行至江乘,为人所杀,送首于敦。隗奔后赵,官至太子太傅而卒。
帝令公卿百官诣石头见敦,敦谓戴渊曰:“前日之战,有馀力乎?”渊曰:“岂敢有馀,但力不足耳!”敦曰:“吾今此举,天下以为何如?”渊曰:“见形者谓之逆,体诚者谓之忠。”敦笑曰:“卿可谓能言。”又谓周顗曰:“伯仁,卿负我!”顗曰:“公戎车犯顺,下官亲帅六军,不能其事,使王旅奔败,以此负公。”
辛未,大赦。以敦为丞相、都督中外诸军、录尚书事、江州牧,封武昌郡公;并让不受。
初,西都覆没,四方皆劝进于帝。敦欲专国政,忌帝年长难制,欲更议所立,王导不从。及敦克建康,谓导曰:“不用吾言,几至覆族。”
敦以太子有勇略,为朝野所向,欲诬以不孝而废之。大会百官,问温峤曰:“皇太子以何德称?”声色俱厉。峤曰:“钩深致远,盖非浅局所量。以礼观之,可谓孝矣。”众皆以为信然,敦谋遂沮。
帝召周顗于广室,谓之曰:“近日大事,二宫无恙,诸人平安,大将军固副所望邪?”顗曰:“二宫自如明诏,臣等尚未可知。”护军长史郝嘏等劝顗避敦,顗曰:“吾备位大臣,朝廷丧败,宁可复草间求活,外投胡、越邪!敦参军吕猗,尝为台郎,性奸谄,戴渊为尚书,恶之。猗说敦曰:“周顗、戴渊,皆有高名,足以惑众,近者之言,曾无怍色,公不除之,恐必有再举之忧。”敦素忌二人之才,心颇然之,从容问王导曰:“周、戴南北之望,当登三司无疑也。”导不答。又曰:“若不三司,止应令仆邪?”又不答。敦曰:“若不尔,正当诛尔!”又不答。丙子,敦遣部将陈郡邓岳收顗及渊。先是,敦谓谢鲲曰:“吾当以周伯仁为尚书令,戴若思为仆射。”是日,又问鲲:“近来人情何如?”鲲曰:“明公之举,虽欲大存社稷,然悠悠之言,实未达高义。若果能举用周、戴,则群情贴然矣!”敦怒曰:“君粗疏邪!二子不相当,吾已收之矣!”鲲愕然自失。参军王峤曰:“‘济济多士,文王以宁。’奈何戮诸名士!”敦大怒,欲斩峤,众莫敢言。鲲曰:“明公举大事,不戮一人。峤以献替忤旨,便以衅鼓,不亦过乎!”敦乃释之,黜为领军长史。峤,浑之族孙也。
顗被收,路经太庙,大言曰:“贼臣王敦,倾覆社稷,枉杀忠臣。神祇有灵,当速杀之!”收人以戟伤其口,血流至踵,容止自若,观者皆为流涕。并戴渊杀之于石头南门之外。
帝使侍中王彬劳敦。彬素与顗善,先往哭顗,然后见敦。敦怪其容惨,问之。彬曰:“向哭伯仁,情不能已。”敦怒曰:“伯仁自致刑戮;且凡人遇汝,汝何哀而哭之?”彬曰:“伯仁长者,兄之亲友;在朝虽无謇愕,亦非阿党,赦后加之极刑,所以伤惋也。”因勃然数敦曰:“兄抗旌犯顺,杀戮忠良,图为不轨,祸及门户矣!”辞气慷慨,声泪俱下。敦大怒,厉声曰:“尔狂悖乃至此,以吾为不能杀汝邪!”时王导在坐,为之惧,劝彬起谢。彬曰:“脚痛不能拜!且此复何谢!”敦曰:“脚痛孰若颈痛!”彬殊无惧容,竟不肯拜。
王导后料检中书故事,乃见顗救己之表,执之流涕曰:“吾虽不杀伯仁,伯仁由我而死,幽冥之中,负此良友!”
沈充拔吴国,杀内史张茂。
初,王敦闻甘卓起兵,大惧。卓兄子卬为敦参军,敦使卬归卓曰:“君此自是臣节,不相责也。吾家计急,不得不尔。想便旋军襄阳,当更结好。”卓虽慕忠义,性多疑少决,军于猪口,欲待诸方同出军,稽留累旬不前。敦既得建康。乃遣台使以驺虞幡驻卓军。卓闻周顗、戴渊死,流涕谓卬曰:“吾之所忧,正为今日。且使圣上元吉,太子无恙,吾临敦上流,亦未敢遽危社稷。适吾径据武昌,敦势逼,必劫天子以绝四海之望,不如还襄阳,更思后图。”即命旋军。都尉秦康与乐道融说卓曰:“今分兵断彭泽,使敦上下不得相赴,其众自然离散,可一战擒也。将军起义兵而中止,窃为将军不取。且将军之下,士卒各求其利,欲求西还,亦恐不可得也。”卓不从。道融昼夜泣谏,卓不听;道融忧愤而卒。卓性本宽和,忽更强塞,径还襄阳,意气骚扰,举动失常,识者知其将死矣。
王敦以西阳王羕为太宰,加王导尚书令,王廙为荆州刺史;改易百官及诸军镇,转徙黜免者以百数;或朝行暮改,惟意所欲。敦将还武昌,谢鲲言于敦曰:“公至都以来,称疾不朝,是以虽建勋而人心实有未达。今若朝天子,使君臣释然,则物情皆悦服矣。”敦曰:“君能保无变乎?”对曰:“鲲近日入觐,主上侧席,迟得见公,宫省穆然,必无虞也。公若入朝,鲲请侍从。”敦勃然曰:“正复杀君等数百人,亦复何损于时!”竟不朝而去。夏,四月,敦还武昌。初,宜都内史天门周级闻谯王承起兵,使其兄子该潜诣长沙,申款于承。魏乂等攻湘州急,承遣该及从事邵陵周崎间出求救,皆为逻者所得。又使崎语城中,称大将军已克建康,甘卓还襄阳,外援理绝。崎伪许之,既至城下,大呼曰:“援兵寻至,努力坚守!”乂杀之。乂考该至死,竟不言其故,周级由是获免。
乂等攻战日逼,敦又送所得台中人书疏,令乂射以示承。城中知朝廷不守,莫不怅惋。相持且百日,刘翼战死,士卒死伤相枕。癸巳,乂拔长沙,承等皆被执。乂将杀虞悝,子弟对之号泣。悝曰:“人生会当有死,今阖门为忠义之鬼,亦复何恨!”
乂以槛车载承及易雄送武昌,佐吏皆奔散,惟主簿桓雄、西曹书佐韩阶、从事武延,毁服为僮,从承,不离左右。乂见桓雄姿貌举止非凡人,惮而杀之。韩阶、武延执志愈固。荆州刺史王廙承敦旨,杀承于道中,阶、延送承丧至都,葬之而去。易雄至武昌,意气忼慨,曾无惧容。敦遣人以檄示雄而数之,雄曰:“此实有之,惜雄位微力弱,不能救国难耳。今日之死,固所愿也!”敦惮其辞正,释之,遣就舍。众人皆贺之,雄笑曰:“吾安得生!”既而敦遣人潜杀之。
魏乂求邓骞甚急,乡人皆为之惧,骞笑曰:“此欲用我耳,彼新得州,多杀忠良,故求我以厌人望也。”乃往诣乂。乂喜曰:“君,古之解扬也。”以为别驾。
诏以陶侃领湘州刺史;王敦上侃复还广州,加散骑常侍。
甲午,前赵羊后卒,谥曰献文。
甘卓家人皆劝卓备王敦,卓不从,悉散兵佃作,闻谏,辄怒。襄阳太守周虑密承敦意,诈言湖中多鱼,劝卓遣左右悉出捕鱼。五月,乙亥,虑引兵袭卓于寝室,杀之,传首于敦,并杀其诸子。敦以从事中郎周抚督沔北诸军事,代卓镇沔中。抚,访之子也。
敦既得志,暴慢滋甚,四方贡献多入其府,将相岳牧皆出其门。以沈充、钱凤为谋主,唯二人之言是从,所谮无不死者。以诸葛瑶、邓岳、周抚、李恒、谢雍为爪牙。充等并凶险骄恣,大起营府,侵人田宅,剽掠市道,识者咸知其将败焉。
秋,七月,后赵中山公虎拔泰山,执徐龛送襄国;后赵王勒盛之以囊,于百尺楼上扑杀之,命王伏都等妻子刳而食之,坑其降卒三千人。
兗州刺史郗鉴在邹山三年,有众数万。战争不息,百姓饥馑,掘野鼠、蛰燕而食之,为后赵所逼,退屯合肥。尚书右仆射纪瞻,以鉴雅望清德,宜从容台阁,上疏请征之;乃征拜尚书。徐、兗间诸坞多降于后赵,后赵置守宰以抚之。
王敦自领宁、益二州都督。
冬,十月,己丑,荆州刺史武陵康侯王廙卒。王敦以下邳内史王邃都督青、徐、幽、平四州诸军事,镇淮阴;卫将军王含都督沔南诸军事,领荆州刺史;武昌太守丹杨王谅为交州刺史。使谅收交州刺史脩湛、新昌太守梁硕杀之。谅诱湛。斩之。硕举兵围谅于龙编。
祖逖既卒,后越屡寇河南,拔襄城、城父,围谯。豫州刺史祖约不能御,退屯寿春。后赵遂取陈留,梁、郑之间复骚然矣。
十一月,以临颖元公荀组为太尉;辛酉,薨。
罢司徒,并丞相府。王敦以司徒官属为留府。
帝忧愤成疾,闰月,己丑,崩。司空王导受遣诏辅政。帝恭俭有馀而明断不足,故大业未复而祸乱内兴。庚寅,太子即皇帝位,大赦,尊所生母荀氏为建安君。
十二月,赵主曜葬其父母于粟邑,大赦。陵下周二里,上高百尺,计用六万夫,作之百日乃成。役者夜作,继以脂烛,民甚苦之。游子远谏,不听。
后赵濮阳景侯张宾卒,后赵王勒哭之恸,曰:“天不欲成吾事邪?何夺吾右侯之早也!”程遐代为右长史。遐,世子弘之舅也,勒每与遐议,有所不合,辄叹曰:“右侯舍我去,乃令我与此辈共事,岂非酷乎!”因流涕弥日。
张茂使将军韩璞帅众取陇西、南安之地,置秦州。
慕容廆遣其世子皝袭段末柸,入令支,掠其居民千馀家而还。肃宗明皇帝上
◎ 太宁元年癸未,公元三二三年
春,正月,成李骧、任回寇台登,将军司马玖战死,越巂太守李钊、汉嘉太守王载皆以郡降于成。
二月,庚戌,葬元帝于建平陵。
三月,戊寅朔,改元。
饶安、东光、安陵三县灾,烧七千馀家,死者万五千人。
后赵寇彭城、下邳,徐州刺史卞敦与征北将军王邃退保盱眙。敦,壸之从父兄也。
王敦谋篡位,讽朝廷征己;帝手诏征之。夏,四月,加敦黄钺、班剑,奏事不名,入朝不趋,剑履上殿。敦移镇姑孰,屯于湖,以司空导为司徒,敦自领扬州牧。敦欲为逆,王彬谏之甚苦。敦变色,目左右,将收之。彬正色曰:“君昔岁杀兄,今又杀弟邪!”敦乃止,以彬为豫章太守。
后赵王勒遣使结好于慕容廆,廆执送建康。
成李骧等进攻宁州,刺史褒中壮公王逊使将军姚岳等拒之,战于螗良,成兵大败。岳追至泸水,成兵争济,溺死者千馀人。岳以道远,不敢济而还。逊以岳不穷追,大怒,鞭之,怒甚,冠裂而卒。逊在州十四年,威行殊俗,州人立其子坚行州府事。诏除坚宁州刺史。
广州刺史陶侃遣兵救交州;未至,梁硕拔龙编,夺刺史王谅节,谅不与,硕断其右臂。谅曰:“死且不避,断臂何为!”逾旬而卒。
六月,壬子,立妃庾氏为皇后;以后兄中领军亮为中书监。
梁硕据交州,凶暴失众心。陶侃遣参军高宝攻硕,斩之。诏以侃领交州刺史,进号征南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。未几,吏部郎阮放求为交州刺史,许之。放行至宁浦,遇高宝,为宝设馔,伏兵杀之。宝兵击放,放走,得免,至州。少时,病卒。放,咸之族子也。
陈安围赵征西将军刘贡于南安,休屠王石武自桑城引兵趣上邽以救之,与贡合击安,大破之。安收馀骑八千,走保陇城。秋,七月,赵主曜自将围陇城,别遣兵围上邽。安频出战,辄败。右军将军刘干攻平襄,克之,陇上诸县悉降。安留其将杨伯支、姜冲儿守陇城,自帅精骑突围,出奔陕中。曜遣将军平先等追之。安左挥七尺大刀,右运丈八蛇矛,近则刀矛俱发,辄殪五六人,远则左右驰射而走。先亦勇捷如飞,与安搏战,三交,遂夺其蛇矛。会日暮雨甚,安弃马与左右匿于山中;赵兵索之,不知所在。明日,安遣其将石容觇赵兵,赵辅威将军呼延青人获之,拷问安所在,容卒不肯言,青人杀之。雨霁,青人寻其迹,获安于涧曲,斩之。安善抚将士,与同甘苦,及死,陇上人思之,为作《壮士之歌》。杨伯支斩姜冲儿,以陇城降;别将宋亭斩赵募,以上邽降。曜徙秦州大姓杨、姜诸族二千馀户于长安。氐、羌皆送任请降;以赤亭羌酋姚弋仲为平西将军,封平襄公。
帝畏王敦之逼,欲以郗鉴为外援,拜鉴兗州刺史,都督扬州江西诸军事,镇合肥。王敦忌之,表鉴为尚书令。八月,诏征鉴还,道经姑孰,敦与之论西朝人士,曰:“乐彦辅,短才耳。考其实,岂胜满武秋邪!”鉴曰:“彦辅道韵平淡,愍怀之废,柔而能正。武秋失节之士,安得拟之!”敦曰:“当是时,危机交急。”鉴曰:“丈夫当死生以之。”敦恶其言,不复相见,久留不遣。敦党皆劝敦杀之,敦不从。鉴还台,遂与帝谋讨敦。
后赵中山公虎帅步骑四万击安东将军曹嶷,青州郡县多降之,遂围广固。嶷出降,送襄国杀之,坑其众三万。虎欲尽杀嶷众,青州刺史刘征曰:“今留征,使牧民也,无民焉牧!征将归耳!”虎乃留男女七百口配征,使镇广固。
赵主曜自陇上西击凉州,遣其将刘咸攻韩璞于冀城,呼延晏攻宁羌护军阴鉴于桑壁,曜自将戎卒二十八万军于河上,列营百馀里,金鼓之声动地,河水为沸,张茂临河诸戍,皆望风奔溃。曜扬声欲百道俱济,直抵姑臧,凉州大震。参军马岌劝茂亲出拒战,长史汜祎怒,请斩之。岌曰:“汜公糟粕书生,刺举小才,不思家国大计。明公父子欲为朝廷诛刘曜有年矣,今曜自至,远近之情,共观明公此举,当立信勇之验以副秦、陇之望。力虽不敌,势不可以不出。”茂曰:“善!”乃出屯石头。茂谓参军陈珍曰:“刘曜举三秦之众,乘胜席卷而来,将若之何?”珍曰:“曜兵虽多,精卒至少,大抵皆氐、羌乌合之众,恩信未洽,且有山东之虞,安能舍其腹心之疾,旷日持久,与我争河西之地邪!若二旬不退,珍请得弊卒数千,为明公擒之。”茂喜,使珍将兵救韩璞。赵诸将争欲济河,赵主曜曰:“吾军势虽盛,然畏威而来者三分有二,中军疲困,其实难用。今但按甲勿动,以吾威声震之,若出中旬张茂之表不至者,吾为负卿矣。”茂寻遣使称籓,献马、牛、羊、珍宝不可胜纪。曜拜茂侍中、都督凉、南北秦、梁、益、巴、汉、陇右、西域杂夷、匈奴诸军事、太师、凉州牧,封凉王,加九锡。
杨难敌闻陈安死,大惧,与弟坚头南奔汉中,赵镇西将军刘厚追击之,大获而还。赵主曜以大鸿胪田崧为镇南大将军、益州刺史,镇仇池。难敌送任请降于成,成安北将军李稚受难敌赂,不送难敌于成都。赵兵退,即遣不武都,难敌遂据险不服。稚自悔失计,亟请讨之。雄遣稚兄侍中、中领军琀与稚出白水,征东将军李寿及琀弟玝出阴平,以击难敌;群臣谏,不听。难敌遣兵拒之,寿、玝不得进,而琀、稚长驱至下辨。难敌遣兵断其归路,四面攻之。琀、稚深入无继,皆为难敌所杀,死者数千人。琀,荡之长子,有才望,雄欲以为嗣,闻其死,不食者数日。
初,赵主曜长子俭,次子胤。胤年十岁,长七尺五寸,汉主聪奇之,谓曜曰:“此儿神气,非义真之比也,当以为嗣。”曜曰:“籓国之嗣,能守祭祀足矣,不敢乱长幼之序。”聪曰:“卿之勋德,当世受专征之任,非他臣之比也,吾当更以一国封义真。”乃封俭为临海王,立胤为世子。既长,多力善射,骁捷如风。靳准之乱,没于黑匿郁鞠部。陈安既败,胤自言于郁鞠,郁鞠大惊,礼而归之。曜悲喜,谓君臣曰:“义光虽已为太子,然冲幼儒谨,恐不堪今之多难。义孙,故世子也,材器过人,且涉历艰难。吾欲法周文王、汉光武,以固社稷而安义光,何如?”太傅呼延晏等皆曰:“陛下为国家无穷之计,岂惟臣等赖之,实宗庙四海之庆。”左光禄大夫卜泰、太子太保韩广进曰:“陛下以废立为是,不应更问群臣;若以为疑,固乐闻异同之言。臣窃以为废太子,非也。昔文王定嗣于未立之前,则可也;光武以母失恩而废其子,岂足为圣朝之法!向以东海为嗣,未必不如明帝也。胤文武才略,诚高绝于世。然太子孝友仁慈,亦足为承平贤主。况东宫者,民、神所系,岂可轻动!陛下诚欲如是,臣等有死而已,不敢奉诏,”曜默然。胤进曰:“父之于子,当爱之如一,今黜熙而立臣,臣何敢自安!陛下苟以臣为颇堪驱策,岂不能辅熙以承圣业乎!必若以臣代熙,臣请效死于此,不敢闻命。”因歔欷流涕。曜亦以熙羊后所生,不忍废也,乃追谥前妃卜氏为元悼皇后。泰,即胤之舅也,曜喜其公忠,以为上光禄大夫、仪同三司、领太子太傅;封胤为永安王,拜侍中、卫大将军、都督二宫禁卫诸军事、开府仪同三司、录尚书事,命熙于胤尽家人之礼。
张茂大城姑臧,修灵钧台。别驾吴绍谏曰:“明公所以修城筑台者,盖惩既往之患耳。愚以为苟恩未洽于人心,虽处层台,亦无所益,适足以疑群下忠信之志,失士民系托之望,示怯弱之形,启邻敌之谋,将何以佐天子、霸诸候乎!愿亟罢兹役,以息劳费。”茂曰:“亡兄一旦失身于物,岂无忠臣义士欲尽节者哉!顾祸生不意,虽有智勇,无所施耳。王公设险,勇夫重闭,古之道也。今国家未靖,不可以太平之理责人于屯邅之世也。”卒为之。
王敦从子允之,方总角,敦爱其聪警,常以自随。敦常夜饮,允之辞醉先卧。敦与钱凤谋为逆,允之悉闻其言。即于卧处大吐,衣面并污。凤出,敦果照视,见允之卧于吐中,不复疑之。会其父舒拜廷尉,允之求归省父,悉以敦、凤之谋白舒。舒与王导俱启帝,阴为之备。敦欲强其宗族,陵弱帝室,冬,十一月,徙王含为征东将军、都督扬州江西诸军事,王舒为荆州刺史、监荆州沔南诸军事,王彬为江州刺史。
后赵王勒以参军樊坦为章武内史,勒见其衣冠弊坏,问之。坦率然对曰:“倾为羯贼所掠,资财荡尽。”勒笑曰:“羯贼乃尔无道邪!今当相偿。”坦大惧,叩头泣谢。勒赐车马、衣服、装钱三百万而遣之。
是岁,越巂斯叟攻成将任回,成主雄遣征南将军费黑讨之。
会稽内史周札,一门五候,宗族强盛,吴士莫与为比,王敦忌之。敦有疾,钱凤劝敦早除周氏,敦然之。周嵩以兄顗之死,心常愤愤。敦无子,养王含之子应为嗣,嵩尝于众中言应不宜统兵,敦恶之。嵩与札兄子莛皆为敦从事中郎。会道士李脱以妖术惑众,士民颇信事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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